宋詞鑒賞·《江梅引 憶江梅》

天涯除館憶江梅，幾枝開?^①使南來。還帶余杭、春信到燕臺(tái)。^②準(zhǔn)擬寒英聊慰遠(yuǎn)，隔山水、應(yīng)銷落，赴訴誰?^③ 空恁遐想笑摘蕊。^④斷回腸，思故里。^⑤漫彈綠綺。引《三弄》、不覺魂飛。^⑥更聽胡笳、哀怨淚沾衣。^⑦亂插繁花須異日，待孤諷，怕東風(fēng)，一夜吹。^⑧

【注釋】 ①除館：使館。②余杭：即杭州，南宋都城。作者自注：白樂天(白居易)有憶杭州梅花詩：‘三年閑悶在余杭，曾為梅花醉幾場。’車駕(指皇帝)時(shí)在臨安(杭州)。”燕臺(tái)：即相傳為戰(zhàn)國時(shí)燕昭王所筑的黃金臺(tái)，故址在今河北易縣東南。此指作者所羈留的北地。此句用南朝陸凱寄在長安的范曄詩意：“折花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別信，聊寄一枝春。” ③準(zhǔn)擬：打算，料想。寒英：耐花的花，此指梅花。此句用唐柳宗元《早梅》詩意：“欲為萬里贈(zèng)，杳杳山水隔。寒英坐銷落，何用慰遠(yuǎn)客。” ④恁(nen)：這樣。此句化用南朝江總《梅花落》詩：“桃李佳人欲相照，摘蕊牽花來并笑。” ⑤“斷回腸”二句：化用唐高適《人日寄杜二拾遺》：“遙憐故人思故鄉(xiāng)”，“梅花滿枝空斷腸”句。⑥綠綺：綠綺琴。三弄：即《梅花三弄》，曲名。⑦“更聽”二句：化用杜甫《獨(dú)坐》詩：“胡笳在樓上，哀怨不堪聽。” ⑧須：等待。孤諷：獨(dú)自吟誦。蘇軾《次韻李公擇梅花》：“忽見早梅花，不飲但孤諷。”

【譯文】 我在北國天涯的拘留所，思念著江南的梅花，不知現(xiàn)有幾枝早梅開?聽說朝廷已派訪問使，他們將把杭州春天的信息給我?guī)У奖狈絹怼Ａ舷牒房梢晕拷暹h(yuǎn)客，但山阻水隔行程遠(yuǎn)，梅到此地恐怕也零落枯萎，又向誰訴說情懷? 這般憑空想象笑摘梅花的樂趣。魂系江南故國，越想越傷悲。姑且彈起綠綺琴，彈到《梅花三弄》，不禁魂隨曲聲飛。又聽近處胡笳怨聲起，更使我哀傷得淚下沾衣。要想隨意地把繁茂的梅花插戴頭上，還要等待他日，但待我能對(duì)花獨(dú)吟孤詠時(shí)，只怕一夜東風(fēng)早已吹落了江梅和我的夢思。(湯俊峰譯)

【集評(píng)】 清·馮金伯：“洪皓為通問使，途間作《梅花引》，即‘天涯除館憶江梅。幾枝開。使南來。還帶余杭春信到燕臺(tái)’之詞也。終以忤秦檜謫官，則《梅花引》何減廣平《梅花賦》乎?”(《詞苑萃編》卷五)

【總案】 《江梅引》一共四首，是一組詠梅詞，《憶江梅》為其中第一首，寫于南宋紹興十二年(1142)。作者自建炎三年(1129)使金被扣，威武不屈，流放冷山，至此已達(dá)十四年之久，歷盡滄桑，仍然夢繞魂?duì)浚細(xì)w故國，念念不忘南方的雪梅。因在張總侍御家聽到侍婢歌唱《江梅引》，中有“念此情，家萬里”之句，于是觸發(fā)情懷，不能自禁，便用同韻一連寫下四首《江梅引》，北人爭相傳抄。因每首詞中都有一個(gè)“笑”字，所以北人稱之為《四笑江梅引》。在作者心里，梅花是南方故國的象征。回憶梅花，成為他悲哀心靈的慰藉。這首《憶江梅》托梅寓意，借幻想中的江南梅花，抒發(fā)自己對(duì)故國家園的深切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