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洪昇·釣臺》原文賞析
逃卻高名遠俗塵,披裘澤畔獨垂綸。千秋一個劉文叔,記得微時有故人。
釣臺,指東漢嚴光(字子陵)垂釣之處。今浙江省桐廬縣富春江濱有東西二臺,東臺即傳為嚴光隱居垂釣之處。
《釣臺》是一首詠史詩,在藝術上有其獨到之處。首先是立意超卓。嚴光的故事基本上反映在《后漢書·逸民傳》里:嚴光少有高名,曾同東漢光武帝劉秀 (字文叔) 同游學。劉秀即皇帝位后,嚴光隱身不見,披羊裘垂釣澤中。劉秀再三遣使往請,三返而后至,然終不肯出仕,仍回富春江畔垂釣終生。前人一些詩文言及這一題材,大都贊美嚴光自甘淡泊的精神。如果此詩仍沿襲舊的主題,贊美嚴光的隱士風度,則決無新意可言。詩人卻獨辟蹊徑,轉而贊美堅持要嚴光出仕的光武帝劉秀。從而突出了劉秀貴不忘賤這一嶄新的主題,使作品在立意上不同凡響。
其次是議論伴有鮮明的形象。作為一首詠史詩,在詩中發議論完全是許可的。但只是一味發議論,而無鮮明的形象,那又只是押韻之文而非詩。上乘的詠史詩還要求議論同形象二者完美的結合。在這一點上,《釣臺》詩寫得比較得當。詩之一、二句寫嚴光,寫嚴光的目的,是由嚴光引出對劉秀的議論。由于嚴光非本詩議論的對象,故作品力爭讓嚴光這個人物形象盡可能鮮明生動。“逃卻高名遠俗塵”一句雖為敘事,但由敘事卻可見嚴光自甘淡泊的內心精神世界。“披裘澤畔獨垂綸”一句,則是詩人精心選取的一個典型場景: 富春江畔,一位身披羊皮衣服的人,正孤寂地手把魚竿,垂釣江上。這一場景,使讀者既可看到嚴光之形,又可見出其神。兩句詩著墨不多,卻使一位超塵脫俗的隱士形象躍然紙上。
三、四句則是本詩議論所在: “千秋一個劉文叔,記得微時有故人。”但這兩句議論,卻并非是直說,若要直說,則應寫成“劉秀貴不忘賤”。這兩句詩卻詠嘆味十足,且富形象。前句于劉文叔之前加“千秋一個” 四字,以強調其惟一性,顯示出強烈的慨嘆味。又于后句把正面意思“劉秀貴不忘賤”隱去,只說劉秀當了皇帝還仍然記得低微時的老朋友,而讓讀者對詩之正面意思思索得之。這樣,劉秀遣使往請嚴光的故事也就浮現在讀者眼前,顯示出一定的形象性。議論中伴有形象,議論中有曲折含蓄的韻致,為此詩增色甚多。
三是有寄托。如果我們把此詩僅僅看成是褒揚劉秀貴不忘賤的一首詩,那又錯了。實際上,詩中另有寄托。洪昇不僅是位詩人,更是一位大戲劇家,他創作的《長生殿》譽滿朝野,但也因演出《長生殿》遭到了斥革受辱、坎坷終生的厄運。當其遭受不幸之際,竟無人能對他伸出救援之手,這使其對世態的炎涼有了清醒的認識,也使他對歷史上那些不忘故人者產生了由衷的敬佩之情。《釣臺》一詩所頌揚的劉秀,正是他所欽佩者,故以贊頌劉秀,來寄托自己落難時無人援助的感傷之情。徐世昌《晚晴簃詩匯詩話》評此詩說:“傷當時朝中知舊無相顧者。”沈德潛《清詩別裁集》亦云:“非表光武,正慨在貴忘賤者之古今皆然也。”兩位所議,對我們理解此詩之寄托手法的運用當有所裨益。言在此而意在彼的寄托手法,使本詩具有更為深婉的內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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