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張以寧·過辛稼軒神道》原文賞析
長嘯秋云白石陰,太行天黨氣蕭森。英雄已盡中原淚,臣主元無北伐心。歲晚陰符仙化,夜寒雄劍老龍吟。青山萬折東流去,春暮鵑啼宰樹林。
南宋愛國詞人辛棄疾,在宋寧宗開禧三年(1207)死于鉛山。《鉛山縣志·塋墓》: “辛忠敏棄疾墓,在七都虎頭門。宋紹定間贈光祿大夫,敕葬于此。猶有金字碑立驛路旁,曰稼軒先生神道。”這首詩就是作者在某個秋天憑吊英雄塋墓時所作。
英雄人物的墓園總會引起憑吊者肅然起敬的情懷,和對死者生前事跡的追憶。詩人在稼軒神道旁,心情便很不寧靜,“長嘯秋云白石陰”寫的就是這種情態。“長嘯”是嘯法一種,抒發豪情往往用之(“仰天長嘯,壯懷激烈”)。詩人首先想到的是辛棄疾青年時代投筆從戎,在北方鳩眾抗金的事跡。宋高宗紹興三十年(1160)辛棄疾二十一歲,就在太行山一帶聚義兵兩千,后屬耿京,作掌書記,共謀恢復。辛詞“季子正年少,匹馬黑貂裘” (《水調歌頭》)、“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永遇樂》) 都是 (或含有)對那段生活的追憶。辛棄疾當年活動的太行上黨一帶地勢居高臨下,蘇軾形容其地是: “太行西來萬馬屯,勢與岱岳爭雄尊; 飛狐上黨天下脊,半掩落日先黃昏。” (《雪浪石》) 而張以寧此詩次句“太行天黨氣蕭森”,不但形容其地形勝,氣勢深遠,而且包含著對辛棄疾早年活動的緬懷。其人其地,皆可敬仰。
辛棄疾南歸后,一直積極倡言北伐,從事抗金準備工作。然而屢遭當權者嫉恨打擊,終其一生,其恢復中原的宏愿,未能實現。《水龍吟》寫道: “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崇禎歷城縣志·鄉賢》載: “(辛棄疾)臨卒,以手比指,大呼殺賊數聲而止。”真可謂死而后已。這是“英雄已盡中原淚” 的確切含義。而“臣主元無北伐心”,則主要指南渡君臣即高宗等代表的主和勢力,他們沒有北伐誠意,致使偏安成為定局。不言“君臣” 而言“臣主”,是因為按律第二字當仄。不過“臣主”這說法還可以理解為偏正結構,便有“屈服于金源的皇帝”那種貶義。事實上,宋金紹興和議 (1141) 后便改“兄弟”關系為臣君關系。宋主真是名副其實的“臣主”。隆興和議后雖改為侄叔關系,依然屈辱。這樣委曲求全的朝廷,又哪有勇氣北伐呢!
緊接著,詩人隱括辛詞“卻將萬字平戎策,換為東家種樹書” (《鷓鴣天》)、“舉頭西北浮云,倚天萬里須長劍。人言此地,夜深長見,斗牛光焰!” (《水龍吟》) 等感慨不平和抒發壯懷之名句,鑄為聯語: “歲晚陰符(兵書)仙化,夜寒雄劍老龍吟”,概括辛棄疾南渡后的兩種心情。
結尾,詩人又化用辛詞《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聞鷓鴣。”詞本意言恢復之障礙重重,君子當自強不息,如河漢朝宗于海,然時局終未可樂觀,故有殷憂。這里的化用卻是指英雄既逝,江水仍繞山而東注,林表子規悲鳴,如有隱痛然,莫不是英雄之魂魄所化?難怪其余恨未消也。
詩多處運用辛棄疾詞句為英雄寫心,又高度概括了其生平大節,對南渡君臣則有所寄諷,是一首能代表后人對這位偉大愛國詞人的追懷惋惜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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