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南北朝民歌·采桑度(選五首)·其六》原文與賞析
春月采桑時,林下與歡俱。養(yǎng)蠶不滿百,那得羅繡襦?
《春月采桑時》是一曲展示古代江南人民愛情與勞動的詩歌。
首句 “春月采桑時,林下與歡俱”,以明快筆調描畫仲春時節(jié),萬物復蘇,樹兒綠了,鳥兒鳴了,連人也拋卻一冬的重負而春情萌動,于是展示一對男女戀人同去采桑的生活畫面。這對青年男女避過同伴的視線,在肥大桑葉遮掩下,他們親昵地偎依在一起,情意蕩漾,款款密語,因情當然會忘記時間早晚。古人常把“桑中”稱為情愛隱語,意出桑林是男女幽會之所。甚至在漢墓出土的墓磚上,已有描繪男女在桑樹下交合的圖畫,即利用兩性交配刺激桑業(yè)豐收的習俗。這種反傳統(tǒng)禮教的朦朧性意識,成為古代江南人民愛情生活的基調。
沉浸在愛河之中的青年男女,男子往往過于沉湎于情意,而女子卻能在熱戀中保持較清醒的頭腦。恩格斯說,人類的生存活動“一方面是生活資料即食物、衣服、住房”的生產,另一方面則是 “人類自身的生產”。正是愛情誠寶貴,勞動價更高。沒有勞動,不能滿足人的自身生存的需要這一大前提,那么,愛情還有什么意義? “人類自身的生產”也就失去可能。這個簡單的道理,是不難讓人接受的。于是,采桑女提出 “養(yǎng)蠶不滿百,那得羅繡襦”的質疑,從而端正勞動與愛情的關系。對于女人,從她們的生理和心理的內蘊來說,她們考慮的不僅是 “愛”的本身,而且還有 “愛”的結果。為此,將勞動碩果作為愛情的物質保障條件。如果只把濃重的興味放在愛戀上,耽擱了 “春月采桑時”,便不會采擷更多的桑葉,“養(yǎng)蠶” 自然 “不滿百”( “滿百”并非實指百紙蠶蛹,每紙三十六粒蠶籽,而是虛指其多),那么,拿什么繅絲織羅,繡花做襦呢?“襦”,即女子上身穿的小襖,多為繡花精制之物。不僅于此,還有結婚洞房,合歡錦被,嬰兒襁褓,哪一樣不是養(yǎng)蠶而得,不是勞動而來?“勞動創(chuàng)造了人本身”,而且勞動也是人類生存和發(fā)展的基礎。詩歌正是以最素樸的語言,通過最動情的世事,揭示最簡明的世理。
我國古典詩歌浩如煙海,然而直接肯定勞動生產的社會作用之作品極為罕見。對于“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古訓長久的文人來說,他們的詩詠多是謳逸擅情之篇,哪里有勞動者的一席地位。只有在民歌中方可透射一絲明徹的輝光?!洞涸虏缮r》語句明快平白,由“春月采桑時”,“林下與歡俱”的狀寫,轉渡到“養(yǎng)蠶不滿百”,“那得羅繡襦”的詰問,由實而虛,因情述理,呈出板塊式組合結構。人們可以從清秀的歌辭中,領略古代勞動人民的情感意愿,不能不承認它是一篇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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