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劇曲鑒賞辭典·清代劇曲·清代傳奇·程鑣《蟾宮操·閨玩》原文與翻譯、賞析
【仙呂入雙調過曲·二犯江兒水】(旦、老旦先踢球) (小旦同唱) 紅球圓軟,滴溜溜紅球圓軟,玲瓏生彩絢。趁花陰鋪地,柳幕張天,曳羅裙,搖寶釧,直擊鬢邊旋,斜拋腳下聯。好似電掣星懸,錦簇絲纏。火珠騰,赤丸飛,隨花卷。(旦、老旦將手急抬,小旦將足輕接介) (合)春尖猛掀。陡然間,春尖猛掀,鞋幫撥轉。直恁的眼生花,在空際圓。
(丑)請小姐打秋千。(小旦持索作緩緩打勢,副凈丑扶兩旁) (老旦同小旦唱)
【前腔】秋千庭院,冷清清秋千庭院。雕窗人困倦,試雙扶架穩,緊挽繩牽。耐歡聲,禁嬌喘。搖漾賽飛仙,飄搖學舞鳶。只見風縐裙鮮,花落鬟偏。窄雙鴛,墜輕釵,凌風展。(老旦、旦將手緊送,小旦將身急翻介) (合) 金蓮倒顛,忍不住金蓮倒顛。紅墻粉面,微露出紅墻粉面。只怕的惹多情,在芳草邊。
《蟾宮操》 劇中有這樣的情節: 平章政事不忽術因進諫觸怒元帝被罷官,他有女兒名叫寶奴,父母疼愛如掌上明珠。瑤華在父親蒙難后與侍婢小霞一同改換男裝出逃,她冒用桂輪之名,遇霍元運被收為義子。后來霍元運與荀鶴反擊日本進犯,兵敗被俘,朝廷治霍元運罪,將其夫人盧氏及義子桂輪 (即瑤華) 逮捕入獄。此時不忽術任天牢提點,盡力關照霍元運的家屬,欲將女兒寶奴許婚于桂輪。這個假桂輪真瑤華自知是女兒身,怎能應允? 因當時正在患難之中,只得含糊答應。后來瑤華與荀鶴成婚的同時,這位寶奴小姐嫁給了荀鶴的好友、殺死奸相桑哥的功臣令狐韜。寶奴在劇中是次要人物,屬小旦腳色,但她 “姿容絕世,慧性超群”,是個品貌兼優的好女子。《閨玩》 一出,寫寶奴小姐帶著侍女在平章府中花園里玩耍,此時她清閑歡娛、喜笑活潑,盡情享受明媚的春光。這種愜意、輕松的游樂氣氛,同外界尖銳、殘酷的政治斗爭形成鮮明的對照。本出所選兩支曲子,是寶奴和侍女們踢球和打秋千時所唱。古代戲曲作品中直接描寫女子這種戲耍活動的場景不多見,這兩支曲子文詞優美、生動有趣,值得欣賞。
【二犯江兒水】 一曲是踢球時所唱。中國古代女子踢球,可以說是當代女子足球的早期源頭。據說漢代就有女子踢球的活動,唐代更加流行,元、明、清時期上流社會人家的女子常有這種兼有體育和娛樂的雙重功能的運動形式。《萬花金谷集》 中有《美人踢球》 詩云: “蹴踘當場二月天,香風吹下兩嬋娟。汗沾粉面花含露,塵拂蛾眉柳帶煙。翠袖低垂籠玉筍,紅裙曳起露金蓮。幾回踢罷嬌無力,恨殺長安美少年。” 詩中描寫女子踢球的神態惟妙惟肖,使讀者如臨其境。這支曲子對女子踢球的描寫和上面那首詩可以說有異曲同工之妙。
試看曲文,“紅球圓軟” 二句疊出摹寫足球的色彩、形狀與質地,“滴溜溜” 三個襯字描繪出球的動態,“花陰”、“柳幕” 展現出踢球的春日園景。寶奴和她的同伴踢球時,花裙飄動,首飾振搖,那圓球或在鬢邊飛旋,或在身旁拋擲,上下翻飛,讓人眼花繚亂。忽然,婢女抬手將球傳過來,寶奴提起小腳,把球接住,那球就在寶奴的繡鞋幫上旋轉不定。曲詞把寶奴瀟灑的姿勢、熟練的技巧,以及玩耍時的興致勃勃的情緒描寫得煞是可愛,構成一幅美妙的女子踢足球的圖畫,很值得觀賞、玩味。
下一支曲子唱的是打秋千的情景。秋千是我國一項具有悠久歷史的活動,相傳是春秋時齊桓公從北方少數民族山戎引入,后流行開來。以后各代,打秋千在民間都相當普及。唐代宮中在寒食節時還舉行秋千比賽,讓宮嬪玩耍笑樂,唐玄宗呼為“半仙戲”。宋代的打秋千更活躍,《東京夢華錄》 記述有汴京城中的秋千活動,并說那時還有打秋千者翻筋斗入水,叫做“水秋千”。《剪燈余話》 卷四 《秋千會記》寫的是元代由打秋千引發的故事,凌濛初又據此改編成擬話本小說《宣徽院仕女秋千會,清安寺夫婦笑啼緣》。這里選的一支曲子寫寶奴與侍女們一起打秋千的情形,可以作為考察我國打秋千史的重要資料。曲詞開始唱道,庭院中架著秋千,寶奴登上秋千,手持秋千索,侍女在兩旁扶持,慢慢將她蕩起。寶奴情歡意暢,興高采烈,笑聲和喘息都帶著緊張與快樂的嬌態。她的身體蕩在空中,裙裾飄動,如鳶鶴飛翔,凌風展翅; 蕩到高處,兩腳畢露,身體好像搖搖欲墜。這時寶奴想到,秋千蕩得太高,自己的面容身姿會被墻外過路人看見,說不定會惹出一些是非來。聯想到蘇東坡的 《蝶戀花》 詞: “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可以理解,寶奴擔心 “只怕的惹多情在芳草邊”,不是沒有道理的。
兩支曲子過后,寶奴結束了玩耍,“回房中歇息”,可是讀曲至此,使人意猶未盡,不由得繼續回味著寶奴的形象。從本出的曲詞,使我們認識了平章的千金小姐寶奴,認識了這位會踢足球、會打秋千的活潑可愛的寶奴。這是《蟾宮操》給觀者留下的精彩片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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