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氏
無定河邊暮笛聲,赫連臺畔旅人情。
函關歸路千余里,一夕秋風白發生。
一個家在中原地區的人,旅行于千里之外的北方邊地,面對曠遠荒涼的秋景,又值傍晚時刻,又聽到了幽怨的笛音,那心情會是怎樣的?產生思鄉念親之情,該是很自然的吧?
前兩句寫作者所處的典型環境和萌生的典型感情。無定河在內蒙、陜北一方,赫連臺是東晉時在北方建立了夏國的匈奴人赫連勃勃所建,故址在今寧夏銀川市東南。河在東,臺在西,中間隔有毛烏素大沙漠,相距甚遠。一開始點出兩個地名,分置于兩句之中,指代遼闊的北地邊境,形成全景鏡頭。兩句互文見義,上下句互相交錯,互相補充,必須合起來看。這些地方自然景色本來就曠遠荒寒,又是千百年來“常覆三軍”的古戰場,一個遠方旅人置身其間,凄涼肅森之感是會油然而生的;況復眼前又是暮色茫茫、笛音裊裊?聽笛思歸,唐詩多有描寫。“更吹羌笛關山月,無那金閨萬里愁”(王昌齡);“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李益)。這首詩作者不是出征之人,而是旅人,所以詩中以“旅人情”點題。“旅人情”三字,對上而言,是客觀景物引出的感受,所謂“情以物遷”;對下而言,以逗出下面感情的大波瀾來,為一篇中系前綴后的關鍵字句。
后兩句意境層次轉深,感情達于高峰。要回到家鄉函谷關以東,歸路竟有遙遙千里呀,談何容易;整整一夜被憂愁煎熬著,窗外秋風蕭蕭,窗內之人白發也生出來了。真正是“心緒逢搖落,秋聲不可聞”(蘇颋)了。“一夜秋風白發生”,將內在感情化為“白發”審美意象,鮮明生動。最后兩句感情上承“旅人情”,加以生發,刻畫詩人內心世界,感情由深沉思索而達于痛苦高峰,完成了詩人自我形象的塑造。
這首詩,景物描寫,情感抒發,都善于調度焦距,轉換鏡頭。三個地名迭出,前兩個實,是眼見之地,合成全景鏡頭;后一個虛,是意想中的地方,拉成遠景。前者質實,后者渺茫。感情由萌生而沉潛而高峰,高峰處推成特寫鏡頭,凸為“白發”影象。在作品的意象體系中,“白發”是中心意象,它負載了詩的全部感情,所以用特寫畫面來突出。正因為詩人善于調度鏡頭,才使全詩的組合呈現為虛實錯落、遠近有致的多視角形態,從而產生了強烈的藝術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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