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齊賢·太常引》原文賞析
暮 行
棲鴉去盡遠山青,看暝色,入林垌。燈火小于螢,人不見,苔扉半扃。照鞍涼月,滿衣白露,系馬睡寒廳。今夜候明星,又何處,長亭短亭?
這首暮行詞可與作者《浣溪沙·早行》對讀,一是壯游序曲,一是投宿愁吟,而《太常引》的寫景造境尤勝于前者。
詞以“棲鴉去盡遠山青,看暝色,入林坰”起調,看似尋常無奇,而實能攝得暮行題詠神理,為以下迤邐入勝作地步.是善于發端的筆法。薄暮光景,歸鴉爭樹、斜日沉汀的時刻已過去了,現在是林際昏鴉盡,原野闃無人,眼前但余一片晚山綴紫,這就自然引出了蒼然暮色自遠而至的景象。固然唐人詞里就出現過“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的佳句,暝色之“入”并非新創,但用于此詞卻傳達了更廣闊的境界、更分明的層次感;暝色似霧如煙慢慢飄入客子所行的林野(坰,林外之謂)。看那黃昏暮色漸由淺而轉深,日暮的客愁也由淡而增濃,夜幕完全從天宇落下,包圍了大地,行人尋求棲宿的心情更切、腳步也更快了。暮行氣氛籠罩了全篇。一路寫下去,移步換形,又是妙境。“燈火小于螢,人不見,苔扉半扃。”《蕙風詞話》卷三“益齋詞不愧名家”條曾謂此等句“置之兩宋名家詞中,亦庶幾無愧色”。燈火似螢,宋人筆下多有,陸游集中即見“一燈如螢雨潺潺”(《雨夜讀書》)、“孤燈如秋螢,清夜自開闔”(《宿能仁寺》)等句。以螢比況燈光,本足以形容燈光的微小和光焰的閃爍;“小于螢”,則遠火微茫、荒郊闃寂之境要突出得多,而描寫的視角亦有所變換,確是行客眼中的見知和心中的感受。似此造語,未經人道。時明時滅的一點微弱燈火,依稀照見那將要投宿的處所:人跡杳然,門扉半掩(扃,關門;苔扉,門上生著苔蘚,足見荒涼)。寥寥幾筆,隨手點染,畫出了野驛荒村那種冷寂蕭條的環境氛圍。
下片接寫行人歇宿的景況。這是一個明月白露、光影徘徊的秋宵。主人公解鞍系馬,暫駐征程,四顧蕭然,發現此地惟有寒廳可宿、涼月伴人。歇下來,清露滿衣,空山獨夜,旅魂何能安枕,疲軀怎得入夢!看來今宵大概只有耿耿不寐,默默愁思,待那啟明星在天邊出現了。明朝如何?“又何處,長亭短亭!”篇終再次拈出唐人《菩薩蠻》詞“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的成句,稍加變化,著一“又”字,加重語氣的不確定感,概括了前此旅途上的暮暮朝朝、山長水闊。“又何處”,與上句的“今夜”緊密呼應。明日關山路遠,問誰同客子,跋涉中州!前道上,還有多少個十里五里、長亭短亭在等候飄泊者!這一結尾,蘊含著不盡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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