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翔麟·生查子》原文賞析
吳江遇風,舟中望震澤湖
風急布帆偏,半幅撐秋雨。乍聽榜人喧,已失前村樹。渺渺望湖波,萬頃迷煙霧。猶自有漁舟,煙里飛來去。
龔翔麟在“浙西六家”中年資最晚而填詞甚早,今存《紅藕莊詞》二卷本所收詞大抵是他康熙二十二年(1683)也即二十五歲前的作品。龔詞雖也多詠物,風格追崇南宋的姜白石和張玉田,然其抒情寫景之作常常呈露矯勁之勢,別有一種清健氣韻,這首《生查子》即屬此例。
吳江,今為蘇州市屬縣。《百城煙水》說“其地處震澤之委,一水國也”,又說“左江右湖,遂為一方形勝”。震澤,即太湖之古稱。《生查子》所寫舟中望太湖的情景,系龔氏自南京返其家鄉杭州,取道京杭運河途經吳江時所見。
詞通過視聽感覺寫風雨中的湖景。詞人所表現的感受,以秋霖瀟瀟下的水濤之急為焦點,風急雨急,水急浪涌,舟行如箭,展望中的水景統歸于“風急布帆偏”的一個“急”字上。在具體描述景觀時,又隨視野展望過程,分別由近及遠地寫去,從而構成一個既有工筆又兼寫意的畫面,耳目感受的層次也漸由舟邊推向湖心。
上片寫舟行“遇風”。頭兩句中的“布帆偏”和“撐秋雨”的“偏”和“撐”均系精心提煉之字,前句將風急帆斜的動感寫出,下句則把傾斜之帆承受急雨濺打的情狀刻畫得極靈動。“半幅”二字,既形象又逼真,當它與“撐”字組合一氣時,風急雨猛,帆的飽張如飽弓,從一個角度看去只見半幅,鼓動舟船如離弦之箭急馳而行,都切實可感。于是,耳邊“乍聽榜人喧”的剎那之間,“已失前村樹”,船在“榜人”即篙師船夫的一片吆喝聲中,飛行向前。這里以聽覺和視覺在短暫的不一致性所呈現的剪刀差中,表現出“半幅撐秋雨”的舟行疾速狀。讀到這里,是帆撐秋雨,還是雨撐舟行,豈不韻味極濃地清楚分辨而出了?
下片從風雨中急行的舟艙遠眺太湖,開闊、浩渺、朦朧、迷離,只覺得煙水與雨天混沌一片。“萬頃”極言其廣,是湖面廣袤,也是視野廣遠。當“渺渺”與“迷煙霧”相滲合時,風雨中太湖的特定風貌得到了充分的渲染。這是潑墨式的暈化筆法。但那又不是一片澒洞而寂寥的水域,視線中“猶自有漁舟”在“煙里飛來去”,在風雨彌漫波急浪高之中穿梭急馳。讀時完全能從中想象出畫面上躍動的奇險之鏡頭。
下片文筆疏朗闊大,不同于上片精密。那是寫遠景所必須。但在表現“急”這一點上,角度雖不同,效果卻是一樣的。
這首小令只有四十個字,而且全是五字句,沒有長短參差的伸縮性,然而畫境疊出,動態飛揚,有著濃郁強烈的可感性和靈活性。江南山水在詞中也表現得不輕媚柔軟。特別值得辨味的是龔翔麟側重感覺捕捉,不以實景靜景刻畫為滿足的這一表現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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