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娘·水調歌頭》原文賞析
次東坡韻
素女煉云液,萬籟靜秋天。瓊樓無限佳景,都道勝前年。桂殿風微香度,羅襪銀床立盡,冷浸一鉤寒。雪浪翻銀屋,身在玉壺間。玉關愁,金屋怨,不成眠。粉郎一去,幾見明月缺還圓?安得云鬟香臂,飛入瑤臺銀闕,兔鶴共清全。竊取長生藥,人月兩嬋娟。
張玉娘這首《水調歌頭》,次蘇東坡同調“明月幾時有”一闋原韻而作。全詞創造出一種充滿想象的意境,透過這意境,我們可看到作者望月思人之際的苦極愁深之情。上片寫佇立空庭井欄邊貪看秋空新月之景,下片則因月而傷情,致欲擺脫塵寰去共嫦娥作伴。
上片起句“素女煉云液”,寫月之光華皎潔,如素娥熔煉之云母。“素女”當指“素娥”,與下片“竊取長生藥”遙應;李商隱《霜月》:“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嬋娟。”“云液”,《本草》:“云母,一名云液。”首二句描寫在萬籟俱靜的秋空,晶瑩皎潔的月光象是嫦娥在熔煉著云母。“瓊樓”二句想象月中景象。《大業拾遺記》:“瞿乾祐于江岸玩月,或問此中何有?瞿笑曰:‘可隨我觀之!’俄見月規半天,瓊樓玉宇爛然。”既然“佳景都道勝前年”,故引出下片“飛入”月宮的遐想。而“瓊樓”正與“瑤臺銀闕”對舉。“桂殿”句寫月下微風起處,似聞月中桂子飄香。補足上句,進而折入人間,引出看月之人來。“羅襪銀床立盡,冷浸一鉤寒。”二句同作者《瑤琴怨》詩中首句頗相似:“涼蟾吹浪羅衫濕,貪看無眠久延立。”“銀床”,井欄。“一鉤”,喻新月。“雪浪”二句,形容身在月光中的感覺,謂月光如白色波浪翻騰傾瀉,連屋宇都鍍上了一層銀色,置身其間,直如置于冰清玉壺之中。
下片見月傷情,引起對愛情的沉思。過片三句,寫貪看秋月而不能成眠的原因。“玉關愁”,指意中人沈佺,其時已隨其父宦游京師,形同遠戍玉門關。“金屋怨”,是自身的閨中怨,怨的是自己的父親張懋因見沈佺家計蕭條,且無意于功名,竟想讓自己改適別姓。有著如此深重的愁和怨,又怎能成眠呢?“粉郎”猶言“玉郎”,作者在她的另一首《玉蝴蝶》詞里,就有“薊燕秋勁,玉郎應未整歸鞍”句。沈郎一去無消息,見幾回月缺還圓。月缺尚有復圓時,人離卻無相見期。值此深沉的愁怨無法解脫之時,面對當空寒月,自不免涉入遐想。“云鬟香臂”,暗用杜甫《月夜》詩:“香霧云鬟濕,清輝玉臂寒。”喻貪看月色已久。此下三句謂如何能飛入月宮中去,與兔鶴共其清全。“清全”,清白無瑕。《晉書·顧顗之傳》:“心跡清全,獨無所與。”結束兩句則推進一層寫愁深苦極之情思:與其在人間受這般愛情被折磨的生離永別之苦,倒不如學嫦娥偷吃長生不老之藥,落得個“人月兩嬋娟”,人和月亮永遠美好地伴守在一起。李商隱《嫦娥》詩:“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此反其意,貌似開朗豁達,實際上情深志切,內心自是苦不堪言。這種以麗辭寫苦情的清新宛轉之作,在宋、元女作家中是不多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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