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沈宛

雁書蝶夢皆成杳，月戶云窗人悄悄。記得畫樓東，歸驄系月中。

醒來燈未滅，心事和誰說?只有舊羅裳，偷沾淚兩行。

沈宛是女詞人，籍貫為浙江吳興。葉恭綽《全清詞鈔》說她是“納蘭成德室”。徐乾學(xué)為納蘭性德撰墓志銘說性德原配妻室為盧氏，繼配為官氏，并未提及沈宛。可能沈宛是性德的姬妾，后被其遺棄。詞題為“憶舊”，是寫被休棄后對以前生活的追念和對當前處境的感傷。

在月光照戶，亂云微渡，靜悄悄的深夜，一位才貌雙全而被人遺棄的少婦，獨自一人臥床難眠。在精神迷惘中，許多舊事象關(guān)不住閘門的激流一齊涌上心頭。“雁書蝶夢皆成杳，月戶云窗人悄悄。”古人有鴻雁傳書的佳話，有莊周夢蝶的遐想，如今都見不到蹤影了，只能透過門窗，看到天空的月光和浮云，此時此刻，人跡全無。“記得畫樓東，歸驄系月中”。追想當年，“畫樓西畔桂堂東”幽會的恩愛，現(xiàn)在是如隔天涯，象是青驄馬只能系在月宮之中，無法回去。往日的柔情似水，如今只能在記憶中回旋。上片是寫被棄的少婦迷惘難眠的神游境界。

滿腔的幽怨，塞胸的愁恨，使棄婦在迷茫中醒來，闌珊的燈火，照著明滅的臥室，無窮的心事，難言的苦衷，能向誰說呢?“醒來燈未滅，心事和誰說。”月光加上燈光，屋里半明半暗，低頭看看穿舊的羅裳上，揾濕著一層層的淚痕。“只有舊羅裳，偷沾淚兩行。”下片寫出的棄婦是清醒的，婦女一旦被拋棄，只能成為向隅而泣的可憐蟲，別的出路是沒有的。我們讀到這里，似乎在茫茫的黑夜里，聽到身處封建社會底層的婦女在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