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響竹瀟瀟,潛公居處遙。
虛空聞偈夜,清凈雨花朝。
放鶴臨山閣,降龍步石橋。
世塵徒委積,劫火定焚燒。
苔壁云難聚,風篁露易搖。
浮生亦無著,況乃是芭蕉。
本詩表現的是一種萬事難憑、浮生無著的深沉感慨。首二句寫暈上人住所的環境特點。竹在古代是高雅脫俗的象征,王子猷曾有 “何可一日無此君”的名言。山泉潺潺,修竹瀟瀟,顯示出環境的清幽和主人高尚的修養。一個“遙”字寫出其深山獨處、遠離紅塵的超俗懷抱。“潛公”即潛真,字義璋,王氏子,夏州朔方(今陜西橫山)人。史稱其自幼習典墳、好佛書,20歲出家,以博通能文著名。弟子眾多,為世所稱。潛真圓寂于貞元四年 (788年),壽71歲。生活年代與盧綸相近而稍早。詩中把暈上人比作潛公,是對他的佛學修養的稱許。
“虛空”以下四句具體寫暈上人不愧于“潛公”的淵博學識和修持工夫。三、四句是說詩人親聆上人誦佛偈、講佛法,為上人談禪的精妙所折服。“偈”是佛教的一種頌言,每首四句,有三言、四言乃至多言等各種。“雨花”,傳說釋迦說《法華經》,入于三味時,有花自天空降落。這里形容暈上人說法的動聽。“虛空聞偈夜,清靜雨花朝”,“夜”、“朝”相連,則表明通宵談禪說法,聽者、說者均能于清靜之中深悟佛法,以致忘我、忘物、忘倦。這是從說法、聽法兩方面表現上人的學識。五、六句從上人的生活情趣寫其品性的超拔和佛法的高妙出神。“鶴”在古人看來是一種仙禽,相傳古代仙人多騎鶴。古代僧人如支遁即以愛鶴出名。“放鶴”即被放之鶴。“降龍”即被降之龍。這兒以鶴,龍來朝聽講佛偈,描寫暈上人感物之深。
“世塵”兩句,寫詩人一睹上人風采,并親聆其佛法之后所生出的世事總空的感慨。佛教宣揚四大皆空,認為世間的一切都虛幻不實,而人事的成敗與世情的反復都是劫數使然。“世塵徒委積,劫火定焚燒。”世塵空自累積,世人枉自奔忙,一切主觀的努力都無法撲滅那燃時必燃的壞劫之火,它將人們執迷的妄念,執著的恩怨,無情地化作一無差別的劫灰,只留下一個“空”。
“苔壁”兩句,從對世事的感慨轉向眼前景物。這難以抗拒的劫運,并非只現于千年百年,眼前那浮云、清露不也正是一個小小的縮影嗎?浮云,飄泊于苔壁之間,無根無憑,永難聚合; 清露,托身于風竹之上,動輒搖落,極易干涸。它們的命運只決定于無定的陰晴、無端的風雨,其中有什么實在可言呢?
末二句將由佛法和即目之景引發出的深沉感慨歸結為一種人生思考:“浮生亦無著,況乃是芭蕉。”《維摩經》卷二有“是身如芭蕉,中無有堅”。芭蕉莖中空,以比喻人無我。此處作者借以表現他對現實人生的直觀認識。盧綸由于目睹了安史之亂的劫難,待到社會重新安定之后,一切如夢幻般閃過,心中的虛幻感尤其強烈,加之個人在仕途上又很不得意,因此對佛教、對禪宗的接受,對現實、對人生的認識,便很自然地偏于消極、空幻的一面了。本詩表現的正是他這種特定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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