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劉光第·夢中》原文賞析
夢中失叫驚妻子,橫海樓船戰廣州。五色花旗猶照眼,一燈紅穗正垂頭。宗臣有說持邊釁,寒女何心泣國仇!自笑書生最迂闊,壯心飛到海南陬!
這一首感時七言律詩,作于光緒二十四年(1898)春末。這年四月,法國以廣東雷州人殺其士兵二人為借口,派兵艦強據廣州灣逼迫清朝政府租借廣州灣及附近海岸給法國,同時要求清朝政府不得將兩廣及云南租讓與他國 (事見《清史稿》卷二四,卷一五五及《中國近代史大事記》)。劉光第身為封建朝廷的一員,聞此喪權辱國之事,豈能無動于衷?此詩即就該事而發。
詩的起句突兀: “夢中失叫驚妻子”,讀此句不禁使人要問: “何事令作者寢寐不安?”很自然地要產生懸念。緊接此句作者奮筆書道: “橫海樓船占廣州。五色花旗猶照眼,一燈紅穗正垂頭。”原來這就是令作者寢寐不安之事——廣州海戰。從這四句詩看,這次海戰的結果顯然是以清軍失敗而告終。作者雖僅是一名小小的京官,卻也“位卑未敢忘憂國” (陸游《病起書懷》)。所以向來“性端重敦篤,不茍言笑”(梁啟超《劉光第傳》)的作者,亦夜半失態,呼叫之聲驚醒妻室。憂國之心可謂誠矣!憂國之情可謂深矣!首聯頗似陸游《樓上醉書》中“三更撫枕忽大叫,夢中奪得松亭關”二句意。“樓船”,有樓的大船,古時多用于作戰;此指清軍戰船,頷聯對句中所云燈、穗,是戰船上的信號之物。頷聯出句言敵艦耀武揚威;“五色花旗”,謂法艦上的旗幟,代指法艦。對句低沉,是嘆我方武備之不修,國勢之不振,有“每憤胡兵入,常為漢國羞”(陳子昂《感遇詩三十八首》其三十四)意。
詩的頸聯對仗頗為工穩,二句一褒一貶,寓意相當含蓄。我們先來看其出句:“宗臣有說持邊釁。”“宗臣”,指康有為。康有為,字廣夏,廣東南海人,光緒二十一年(1895)進士,力主變法維新,是著名“百日維新”運動的促成者。光緒二十四年初,即作者寫此詩的前兩個月,康有為上清帝《應詔統籌全局析》書,其略云:“四夷交侵,覆亡無日,非維新變舊,不能自強,變法須統籌全局而行之……”(《清史稿》卷四七二)。出句即就此事而發。句中所言“邊釁”,即康氏所云“四夷交侵”之意。
此聯對句云:“寒女何心泣國仇。”此句是貶,是對西太后擅權賣國的指斥。“寒女”,謂西太后葉赫那拉氏。葉赫那拉屬正黃旗,原是滿洲各部落中最高貴的一族。因其反對皇室愛新覺羅氏,至西太后入宮前,這一族已相當衰落,其娘家已屬貧寒,故作者以“寒女”稱之。作者寫此詩的當年,雖然西太后已歸政于光緒,但她仍通過各種渠道干預朝政;而光緒亦“事太后謹,朝廷大政,必請命乃行”(《清史稿》卷二一四),不過是一傀儡而已。請看,這年2月11日,英國迫使清政府聲明不以長江流域各省割讓或租與他國;3月6日清政府與德簽訂《膠澳租界條約》;3月27日,清政府與沙俄簽訂《旅大租地條約》;緊接著是4月法國強租廣州灣事發。短短的兩個月,竟發生如此多的喪權辱國事!作者指斥西太后無心泣國仇,乃情理中事也。
詩末二句云:“自笑書生最迂闊,壯心飛到海南陬。”此二句意甚明白,作者雖是一介書生,卻也有愛國之心愿到海南殺敵報國。“書生”,乃作者自謂,“陬(zou)”,角落。
綜觀全詩,體現了作者的愛國熱忱,反映了作者嶄然的志節,亦有報國無門的憤懣。胡先骕說:“裴村刺時之作,雖亦《小雅》之怨,而予常覺其失之過怨。……大非臣子所宜出者。”(《評劉裴村〈介白堂詩集〉》)未免失之公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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