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得幽居愜野情,經(jīng)年無送亦無迎。
有時直上孤峰頂,月下披云嘯一聲。
這首詩寫出了悟禪之人特有的風(fēng)致。
“選得幽居愜野情,經(jīng)年無送亦無迎?!薄耙扒椤敝稿碾x世俗的情趣。為了使這野情得到充分的體驗,就得選取一個幽僻的居處環(huán)境,這也就是上詩所云的“千株松下”。在這里,世俗之人罕至,禪者可以完全不受世事的紛擾。整年沒有送往迎來的塵世的交接應(yīng)酬,心境便始終處于一種無拘無束的空靈而自由的狀態(tài)。這兩句為下文的敘寫作了很好的鋪墊。
“有時直上孤峰頂,月下披云嘯一聲?!薄坝袝r”,偶爾,寫的是禪師的率性;“直上”,徑上,寫的也是禪師的率性。禪師的一切行為,都是自由意趣的自由抒發(fā)。上到了峻拔孤立的峰頂,他所能見到的只有他自己,挺立于天地之間,自己遂和孤峰和天地合而為一! 他便是孤峰,便是天地! 月亮沖出云層,潑下萬頃清光,他的身心一片澄明,他被這月光所溶化,自己也仿佛變成了月亮!所以月亮沖出云層,也就是自己在撥開云霧?!芭啤边@個動作的發(fā)出者,既是月亮,又是自己! 為什么云開月出竟使得平素喜怒不動于色的高僧如此激動不已呢?請看六祖的 《壇經(jīng)》:“自性常清凈,明常明,只為云覆蓋,上明下暗,不能了見日月星辰,忽遇惠風(fēng)吹散卷盡云霧,萬象森羅,一時皆現(xiàn)。世人性凈,猶如青天,惠如日,智如月,智惠常明,于外著境,妄念浮云蓋覆,自性不能明。故遇善知識開真法,吹卻迷妄,內(nèi)外明澈,于自性中萬法皆見!”可見,云開月出,象征著世俗的塵霾暗影被驅(qū)除殆盡,佛性的光輝涵蓋宇宙。在這樣的時刻,他的激情達到了沸點,盡興傾瀉這自由奔放的豪情的方式,只能是那撼天動地的長嘯!據(jù)《五燈會元》五,惟儼發(fā)出這一聲長嘯后,寺院周圍差不多九里十里之內(nèi)的村民們都聽到了他的嘯聲。村民們驚訝著聲音來自何方,次日早晨,他們一路尋找,來到禪寺,這時他們才發(fā)現(xiàn)昨晚的嘯聲是禪師看到月亮而發(fā)出的 (按 《宋高僧傳》記此事時 “嘯”作“笑”)。惟儼的這一聲嘯,可與王陽明在軍中坐禪,猛然一嘯,三軍皆驚比美。此時此刻的惟儼,早已和天地同化,已完全忘我,與境合而為一,與天地合為一體。所以,這時的長嘯,便是天地之嘯,它震撼乾坤,何止九里十里,它一直延續(xù)到宋代明代! 李翱謁見惟儼后,“著《復(fù)性書》上下二篇。大抵謂本性明白,為六情玷污,迷而不返,今牽復(fù)之,猶地雷之復(fù)見天心矣。……其理則從真舍妄,彰而乃顯自心” ( 《宋高僧傳》十七)。在這開宋明理學(xué)先河的《復(fù)性書》中,我們不正可以聽到云開月現(xiàn)時的禪師長嘯的余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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