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林灑繁露,閑齋自翛然。
偶聞一葉墜,應我琴中弦。
野水寒愈淺,遙岑秋更妍。
清晨理梵罷,窗扉靄余煙。
這首詩以第一人稱的手法,寫衍上人在蕭然齋參禪時所見所聞所感的情景,而詩的目的則在于借此贊美衍上人。“衍”指道衍,俗名姚廣孝,是明初頗有聲望的侍僧,故稱其為“衍上人”。道衍14歲就出家為僧,后雖官至資善大夫、太子少師等要職,仍靜居僧齋,著緇衣,參禪不廢。佛學講究妙悟恬靜、超然物外,“蕭然齋”三字蓋取其意。說“衍上人”在“蕭然齋”,可謂人雅室幽、俱得禪意。
“高林灑繁露、閑齋自翛然。”僧齋隱藏于野山叢林之中,可謂,是“深山藏古寺”、“禪房花木深”,給人一種深邃清幽之感。“灑”字見云霧之濃,更添一層迷濛神秘之意。詩篇一開始便渲染了一種高深莫測的佛學氣氛。繁露紛自飄灑,而閑齋又獨自翛然,彼此似不相干,卻都一任自然。偶然間也曾聽到“一葉墜”落,且又巧應“我”琴弦之聲;然而,這些全是無意為之。落葉與琴聲、萬物與自我,皆渾然一體,幾乎連時空的界線都已泯滅了。落葉本是悄然無聲的,但因此時此刻極為寧靜,所以用了一個“聞”字,從中寫出參禪人特有的心理感受。禪宗追求對境無心、獨往神悟。所以詩在“落葉”與“琴聲”之間,用 “偶”“應”諸字,表明其間的自然關系。讀之,令人進入一種靜寂閑適的境界。
繁露與落葉無意之中引起室中主人公的留意,他把目光自然地投向窗外,于是詩文便又展現了另一番情境:“野水寒愈淺,遙岑秋更妍。”溪水隨著季節而漸漸清淺了,云霧裝扮下的秋天遠山也顯得格外嬌美。“愈淺”“更妍”寫出了溪水漸漸變淺、遠山漸漸變美的動態,從中透露出一種怡然自得的神情,其恬淡空靈一如陶淵明之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飲酒》之五)
“清晨理梵罷,窗扉靄余煙。”為全詩總攝。“清晨”限制了前文所描寫的時間范圍。“梵”當為“梵唄”之省,指在樂器伴奏下以短偈形式贊唱頌歌,暗應前文“琴”字。“清晨理梵罷”一句,說明前文所有的活動與境界都是在他“理梵”之間展現的,從而全詩也就被籠上了一層禪學色彩,這似乎可理解為點題之句。最后“窗扉靄余煙”一句以景作結,給人一種縹緲蘊藉、韻味無窮的感覺。整首詩顯得渾然寂滅、心念不起,達到了“高山流水自依然”、“舉手投足皆道場”的禪境。
在構思上,這首詩以 “窗”為視角:前四句是從外面向窗內看,只見繁露籠罩下的蕭然齋內衍上人正在唱偈彈琴;后四句則是從里面向窗外看,因而有“野水”“遙岑”。最后的“靄余煙”之境又與開頭“灑繁露”相呼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評徐賁詩:“法律謹嚴、字句熨帖,長篇短什、并首尾溫麗”堪稱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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