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白上嵌空,寒云西復(fù)東。
瀑流懸住處,雛鶴失禪中。
岳壁松多古,壇基雪不通。
未能親近去,擁褐愧相同。
“西岳”,華山,在陜西華陰縣南,北瞰黃河,南連秦嶺。《水經(jīng)注》說它 “遠(yuǎn)而望之若花狀”,因名華山。華山自山頂至山麓,寺院密布,無可此詩就是寫于山上的白石院。
既名白石院,可見寺院周圍多是白石。“白石上嵌空,寒云西復(fù)東”。 “白石”在這里是雙關(guān), 既是指山上白色的巉巖怪石直刺高空,又是指白石院地勢之高,仿佛鑲嵌在天空中一般。由于地處高峰,可以縱覽云飛。一個 “寒”字,除了點(diǎn)明季節(jié),又給云規(guī)定了顏色,還給全詩奠定了一種清冷的基調(diào)。寺院旁邊懸掛著瀑布,玉珠迸濺,隱隱可見,轟響之聲,微微可聞。雛鶴凌空翱翔,越飛越遠(yuǎn),漸漸化為一個白點(diǎn)。目隨雛鶴消失在空中,人的意念也仿佛被它引到天外,漸漸消失,進(jìn)到一種萬物不復(fù)存在的虛空境界。這種境界,就是禪境。當(dāng)然,只有善于禪定之人,才易進(jìn)入這種境界,也只有通禪之人,才能體味到這就是禪境。方回《瀛奎律髓》稱“雛鶴失禪中”這一句“奇”,他看到了作者想象之奇特,卻忽視了此句乃是詩人禪性的外現(xiàn)。“岳壁松多古,壇基雪不通”,陡如刀削的山壁上虬松蒼古,經(jīng)壇周圍因雪厚而無法通行。由于“未能親近去”誦經(jīng),因此“擁褐愧相同”,眾僧都感到很慚愧。“愧”,這里兼有抱憾之意。“擁褐”,可見大家不是呆在房中,而是掖緊衣服準(zhǔn)備動身去經(jīng)壇,只因雪堵路塞而無法去。
在這首詩中,詩人為我們描繪了一個晶瑩潔白的世界: 石是白的,云是白的,瀑流是白的,雛鶴是白的,雪亦是白的。雪中之松雖不是白的,但數(shù)點(diǎn)綠色,更反襯了周圍環(huán)境的白。這是何等幽遠(yuǎn)清冷的境界。潔白晶瑩,既是外在的物象,又是內(nèi)心的幻化,不僅世間萬物是潔白的,就連觀照者本身也仿佛變得通體潔白晶瑩了。這個白晶晶的世界,使我們想起了 《涅槃經(jīng)》 上的一段話。佛于婆羅雙樹間入滅(圓寂)時,樹一時開花,“其林變白,猶如白鶴”。遠(yuǎn)飛的雛鶴已經(jīng)將人們的視線引向迷茫的天空,引向遙遠(yuǎn)的縹緲,引向物我的虛無,更何況這潔白的世界還是佛家渡向彼岸的契機(jī)。要是在這潔白的世界中去經(jīng)壇誦經(jīng)念佛,定可倍增功效,只是可惜“壇基路不通”,以致不能了愿。這就好像一個修行之人將要功德圓滿之時又生阻礙,不能到達(dá)那圣潔的天國上界,難怪眾僧 (包括此詩作者) 的愧憾會一致相同了。
無可是一位禪僧,又是一位詩僧,因此他的詩都帶有禪氣。這首詩中不僅各種景物都透現(xiàn)出禪味,而且諸多景物組合起來,形成一個充滿禪意的境界。漫天皆白,使人感到純潔,感到清凈,還使人感到超脫,體會到瞬間的永恒。讀著這首詩,誰能不感受到這撲面而來的禪氣呢?而“壇基雪不通……擁褐愧相同”句,又給人留下一個值得深深吟味的禪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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