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介
山驛蕭條酒倦傾,嘉陵相背去無情。
臨流不忍輕相別,吟聽潺湲坐到明。
宋仁宗寶元元年(1038)石介因父石丙年已古稀,請于吏部代父遠官,乃出任嘉州(治所在今四川樂山)軍事判官。是夏入蜀,途經武勝之南的泥溪驛站時而有此作。作者于題下自注云:“嘉陵江自大散關與予相伴二十余程,至泥溪背予去,因有是作。”大散關在陜西寶雞縣西南秦嶺上,嘉陵江源出陜西嘉陵谷,由四川東北部入境。作者入蜀路線是自陜西寶雞南沿嘉陵江而下,至泥溪驛改道。此詩即是抒寫因改道而與嘉陵江分手時的羈旅特有之情懷。
首句即寫自己至泥溪驛時的孤寂無聊情態。“山驛”即泥溪驛,它是荒山野嶺的小驛站,所以景物蕭條,使詩人感到心情壓抑愁悶,提不起興致。但詩人連杯中的酒都懶得倒(說明連“杜康”都不能“解憂”了),這主要不是因為“山驛蕭條”,真正令詩人難以忍受的是“嘉陵相背去無情”。這條嘉陵江自大散關已與詩人相伴二十余天里程,一路上江水流瀉,波聲潺潺,對詩人解除羈旅中之煩悶孤獨之感,是有功的。作者對它已產生了須臾不可分離的感情。可是作者于泥溪驛要改道西路去嘉州,而嘉陵江依然按其固定流向南流至重慶入長江。二者之分道揚鑣責任本在于詩人,但詩人卻怪“嘉陵相背去無情”。這不僅把嘉陵江擬人化增添了詩之情趣,亦反襯自己對嘉陵江之“有情”,并且不愿承擔“無情”之名。
詩人改道西行是不能改變的,“嘉陵相背”自是不可避免的。一旦想到今后的漫長旅途中自己一人獨行那單調乏味的日子,詩人對曾“相伴二十余程”的嘉陵江更覺依依難舍,于是詩中出現“臨流不忍輕相別,吟聽潺湲坐到明”這感人的情景。詩人一夜未眠,在江邊直坐到天明,一邊吟詩,一邊傾聽夜色中江水徐徐流動的聲音,其“不忍輕相別”的感情可謂癡絕。讀至此,我們看到的仿佛是情人告別時那種纏綿悱惻的情景。而這一切的言外之意都是表現入蜀后的羈旅之愁懷。
這首七絕的構思實是脫胎于唐溫庭筠《過分水嶺》,其詩云:“溪水無情似有情,入山三日得同行。嶺頭便是分頭處,惜別潺湲一夜深”。但石介之詩亦有自己的真實感受,比起溫庭筠詩,客況更孤寂蕭條,感情更愁苦、深沉,描寫亦更細致生動,故自有其出新之處。當然,此詩屬于黃庭堅所倡導的“奪胎換骨”之作,創造性畢竟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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