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為舟絕五陰,白云如水繞欄深。
暗超彼岸元非楫,靜載真空即是心。
缽吐龍光疑蜃氣,風傳梵唄作潮音。
我來只擬曹溪路,笑指青山問寶林。
古人有以船舫為禪室者,故稱禪舫。本詩所贊的就是順上人在禪舫參禪悟道之事。詩的構思很巧妙,因為它以 “禪舫”為詩題,就很自然地把與水舫有關的 “楫”、“蜃氣”、“潮音”和與禪理有關的“缽”、“彼岸”、“真空”、“梵唄”等意象融合在一起,顯示了作者獨特的藝術匠心。
“五陰” 為 “五陰盛苦” 之省,乃佛教所謂 “八苦” 之一。《大涅槃經》第十二:“何等名為五陰盛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意指人生變化無常、盛滿各種身心痛苦。開首“一室為舟絕五陰”一句,言順上人住在一葉禪室之內,便與“五陰盛苦”遠遠隔絕。這正說明順上人已不受人間煩惱所束縛而超然物外。“白云如水繞欄深”則進一步寫出順上人之所以能做到“絕五陰”的自然環境。白云如水,籠罩禪舫,云水茫茫相連,渾然一體,引人進入一種幽深空濛的禪學境界。“白云”這一意象,看似信手拈來,實則隱含深意。它舒展自如、潔凈高雅、故歷代詩僧常借用來表露其超悟凌空之志。如:“羨君棲隱處,遙望白云端。” (王維《酬比部楊員外暮宿琴臺朝躋書閣率爾見贈之作》)“山僧半在中峰住,共占青鸞與白云。”(權德輿《戲贈天竺靈隱二寺寺主》)“孤云出岫本無依,勝境名山即是歸”(劉禹錫《送元簡上人適越》)等。本句詩言順上人居于白云周匝之禪室,即含有此意。
“彼岸”,字面是指河海之對岸,這是就禪舫行于水中而言;詞底則指禪宗所謂“悟道”的最高境界。佛教認為,生死之境謂之此岸,眾煩惱譬之中流,而涅槃則譬之彼岸。超渡彼岸,本于心領神會。“彼岸,涅槃岸也。彼涅槃豈崖岸之有?以我異于彼,借我謂之耳。”( 《維摩詰佛國晶》)。因此說“元非楫”。“暗超彼岸元非楫”,意指順上人于禪舫內參悟得道,自然能神入彼岸,因而也無需那些具體的楫槳之類了。詩中的 “彼岸”、“楫”等諸詞皆義含雙關,虛實并指。“靜載真空即是心”的 “真空”,為佛教“真空妙有”之省。世界萬物虛幻不實,故曰“真空”,“妙有”則指作為世界本體的 “真如”或 “佛性”。佛教認為,“真空”即“妙有”,外界差別諸法均為“佛性 (妙有)”所顯,所謂“攝境歸心真空觀”,“三界所有法,唯是一心造。”“靜載真空即是心”,言順上人靜坐禪房,因已把握“真如”,故能悟萬物皆空之境。
頸聯通過對順上人所用 “缽盂”、“梵唄”的描寫,對順上人作具體贊美。“缽”為梵文音譯“缽多羅”之略,為佛教用具,作食器。佛教以為龍能興云作霧,普度眾生,所以說順上人缽盂中閃現的光是河海 “蜃氣”之 “龍光”。“梵唄”指佛教徒以樂器伴奏唱偈。佛教又認為,海潮無念,不違其時,與大悲之音聲應時適機而說法相似,故以潮音喻梵音。《法華經普門品》言: “梵音海潮音。”《長水之更疏》云: “無鼓無思,隨人發響,海潮無意,要不失時,此表無緣、慈悲應機而說,不待清也。”“風傳梵唄作潮音”一句,指順上人的梵唄之聲如同海潮之聲一樣,具有佛性而非同一般。
前三聯始終圍繞禪舫著筆,第四聯在此基礎上,把筆鋒宕開,對順上人的悟道作了總結式的高度評價。禪宗的實際創始人慧能(六祖),曾住廣東韶州曹溪寶林寺。唐釋智炬還著有《寶林傳》一書,為佛教禪宗史書,影響深遠。“我來只擬曹溪路”的“我”字,是用第一人稱指代順上人,“擬”是“打算”、“計劃”的意思。古詩中常有“擬往”一詞,意指打算前往,“擬”當是“擬往”之省。本句意謂順上人的禪舫將會進入佛學圣地韶州曹溪路,因而也就要“笑指青山問寶林”了。說順上人的禪舫將進入曹溪寶林寺,言外之意是說順上人必將參悟得道、“暗超彼岸”。詩文前三聯是具體的分別描述,這最后一聯則是畫龍點睛,道明詩旨。作者對順上人的贊美之情,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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