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花翠竹隱禪扉,仙梵泠泠靜者機。
余響互分清磬永,曼音輕繞定者微。
心棲止水初光發(fā),聽入秋空萬籟稀。
已覺浮名真我累,十年出處兩無依。
題為“秋夜聞梵”,明白無誤地告訴讀者此詩所寫的內(nèi)容,即秋天某夜聽講佛經(jīng)之事。全詩由兩個部分組成,前四句著重描繪“聞梵”的環(huán)境和氛圍,后四句重點抒發(fā)作者的感覺和感受。
雖然作者沒有交代聽講佛經(jīng)的具體地點,但從“黃花翠竹隱禪扉”一句中,我們可以想見那是一個靜謐的禪宗寺廟。這一句既是寫景: 盛開的菊花和碧翠的竹子環(huán)繞著禪室,成為禪門的天然屏障,在朦朧的月色下隱約可見;又引佛典:“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表述自己對禪宗旨意的體認。“隱”字用得特別傳神,不僅表現(xiàn)了菊花和竹子的茂密,而且透露出那是月光下所見的景象; 不僅說明菊花和竹子隱蔽了禪門,而且表露出禪門自然地隱沒在月色中。就像陶淵明“采菊東籬下”,竟然能“悠然見南山”一樣,看來作者也從黃花翠竹間領(lǐng)悟到了禪機。
作者不是從正面來描寫禪師宣講佛經(jīng)的高妙,而是從靜坐者的反應(yīng)來襯托出這一事實。詩中的 “靜者”和 “定者”均指靜坐入定的參禪者,其中包括作者本人。“機”和 “微”當是“機微”一詞的拆用,意指事勢初現(xiàn)時的征兆。“曼音”也就是長音。禪師宣講的聲音清脆動人,宛如悅耳的音樂一般,輕輕地打擊著參禪者的機關(guān)。而有節(jié)奏的擊磬聲,似乎把嘈雜之聲趕得煙消云散,惟有這緩緩的敲擊聲,在這寂靜的深夜里回響著,仿佛要持續(xù)到永遠。這磬聲其勢如猛虎下山,使入定者猛然驚醒,從而悟到禪機。
確實,作者從這聲音中得到了生命的了悟,“心棲止水初光發(fā),聽入秋空萬籟稀”兩句集中表現(xiàn)了其內(nèi)心感覺。作者的肉體之心仿佛停止了跳動,就像凝而不流的河水,寧靜而純潔。正當此時,生命之光突然穿過頭頂,作者好像就在朵朵美麗的蓮花中,冉冉升起。聽覺也隨生命之光蔓延到天空中去,那是一個純潔無瑕,像明鏡一般的世界,寂靜是其唯一的標志,它完全超脫了喧鬧,顯得寂然無聲,作者所能聽到的只是像莊子所說的“天籟”之聲。這是一個絕妙而神圣的境界,恐怕只有長期參禪的人才能達到。我們沒有必要去理會作者是否真地達到如此妙境,但這意境的本身,卻使我們同樣有一種超凡入圣的感覺。
或許真地有了上述人生體驗,作者才抒發(fā)道:“已覺浮名真我累”。是的,能夠如此超凡入圣,那么人世間的一切包括虛名還有什么值得留戀的呢?作者真為自己被虛名所累而悔恨交加。以前對功名利祿的追求,猶如是在做一場人生的惡夢,完全是一種自我拖累。但是,夢醒之后該怎么辦呢? 作者留下的只是一個永久的嘆息:“十年出處兩無依”。“出處”就是進退。自古以來,士大夫們往往在入世與隱退的擺動狀態(tài)中生活,世道太平,則積極取進,博取功名;世道混濁,則隱居山野,潔身自好。按字面理解,則是說作者的10年生活在出世與入世兩方面均無著落,但這并不是作者的真正意思。聯(lián)系上一句可以看出,作者是在為自己10年拼搏卻又碌碌無為而惋惜。與其一生碌碌無為,倒不如學佛了悟,這大概就是作者 “聞梵”后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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