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周本淳
威名萬里馬將軍, 白首丹心天下聞。
遼水旌旗馀殺氣, 泰山松柏已高墳。
條侯自靖中州變, 竇憲曾銘塞外勛。
獨倚凌煙思將略, 暮天征雁下寒云。
尹耕
尹耕以關心邊防善于議論兵機自許,他以為明王朝的致命威脅在東北,曾著《塞語》十一篇系統論述,《四庫全書》予以著錄。幾首《秋興》也是以關心邊事,懷念名將為基本內容。這一首是懷念當時名將馬永的。馬永字天錫,《明史》卷二一一有傳,屢有戰功,清廉愛士,晚為遼東總兵,進左都督,正擬調薊鎮,屏障京師,病卒,“遼人為罷市,喪過薊州,州人亦灑泣,兩鎮并立祠”(本傳)。尹耕此詩概括評價其忠貞愛國之一生而深致懷念。
“威名萬里馬將軍”一語雙關,一方面使人想到東漢馬援的聲威,一方面又直說馬永的名望。馬援,漢朝茂陵人。漢武帝時,拜伏波將軍,率軍征討交趾,后立銅柱紀功,他在八十余歲時,仍率軍作戰。明代的馬永和東漢的伏波將軍馬援,在這句詩里若即若離,非一非二。“白首丹心天下聞”,這一句也是既切馬援又切馬永,而是以馬援贊馬永。白首丹心,表明愛國之心,老當益壯,白與丹又有鮮明色澤對比,概括有力。
“遼水旌旗馀殺氣,泰山松柏已高墳。”頜聯寫馬永已死,深致悼念。遼水是馬永最后辭世之地。當時遼東兵變,又加外敵窺伺,馬永奮戰平亂,威名大振。遼水上馬永部隊的旌旗使敵人望而喪膽,“馀殺氣”寫出這種聲威,然而可惜馬永已歸魂泰山與松柏長青。兩句兩個地名,一水一山,生前死后,大開大合,極有氣勢,而感情激蕩,筆酣墨飽。
“條侯自靖中州變,竇憲曾銘塞外勛。”頸聯用漢代典實,概括贊美馬永一生之功績。條侯是周亞夫,漢景帝時吳楚七國反,攻河南,周亞夫持重不與戰而斷其糧道,終平其亂,見《史記·絳侯周勃世家》。竇憲東漢時帶兵伐匈奴,大舉逐北,勒銘燕然山紀功而還。見《后漢書》卷五三《竇融傳》所附《竇憲傳》。馬永軍功卓著,不外內平叛亂,外保邊疆,這一聯即以條侯、竇憲之事贊之,可謂得體。
“獨倚凌煙思將略”,七句總括上文,引出自身之思緒。唐貞觀十七年(643)將開國有功將相圖形于凌煙閣,其后即以凌煙閣為紀錄功勛之典實。此句結束上文對馬永之懷念,想到今天,惆悵難再見如此良將,但說得含蓄,只說想念這樣的將軍的謀略,使人想到對今天無此良材而慨嘆。“暮天征雁下寒云”,一結馀味不盡,題為秋興,因秋而有感,上文七句只說對馬永之懷念,看不出秋字,這里用雁下寒云點出秋字,這是一;前面七句詠史(本朝也可說是史)意思已盡,如果再說也無話可說,忽然一句推向景色;“暮天征雁下寒云”秋意已濃,志士悲秋,尹耕又是以將略自負,言外之意,自己也想象馬永那樣在用兵上有所表現。這一句畫面卻可引起許多聯想感慨,使人有蒼茫不盡之感。
八句詩首聯總評,頷聯再以生死對比,以示懷念。頸聯再用典實,概述其武功之兩大方面,從死后又說到生前。七句一總,將自己放入其中,八句在沉思之中,忽然推向景色,從景色中發人沉思。全詩結構大開大合,回環往復,而用典貼切,造句凝煉,氣格沉雄,不愧為《朔野集》中名篇,為錢謙益所激賞(見《列朝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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