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魯同群
蕭條亭障遠, 凄慘風塵多。
關門臨白狄, 城影入黃河。
秋風別蘇武, 寒水送荊軻。
誰言氣蓋世, 晨起帳中歌。
庚信
這首詩作于公元564年作者任北周弘農郡守時。
詩的前四句是借景抒情。
首二句為遠景。亭障是古代為防守邊境而建筑的堡壘。北朝戰亂頻仍,弘農地處周齊邊境,亭障之多,是可以想見的。“風塵”固然可以是秋風揚起的灰沙,但又何嘗不暗指千軍萬馬在原野上廝殺所揚起的戰塵!“亭障遠”、“風塵多”,不但寫出了嚴酷的戰爭氣氛,一個“遠”字,更畫出了詩人極目遠眺,黯然神傷的情態。“蕭條”、“凄慘”兩個迭韻、雙聲形容詞,則給畫面增加了肅殺悲愁的氣氛,使景物染上了作者主觀感情的色彩。
三四兩句為近景。弘農郡即今河南省陜縣,正在黃河邊上,古白狄族所居西河郡的對面。此兩句詩固為眼前實景,但作者何以忽然想到白狄?難道是為了矜才炫博,顯示一下自己的歷史地理知識?如果聯想到當時南方士人對北方少數民族的“索虜”之稱,聯想到作者其他詩歌中流露出來的強烈民族意識,則此處“臨白狄”三字豈不深可玩味!
“城影”一句,深為清代學者陳祚明所激賞,認為“生動且壯”。陳說固是,但綜味全詩,此句除了“壯”之外,也還有幾分悲:秋風瑟瑟,黃河已失去洪水時期咆哮萬里的氣勢,在夕陽晚照中嗚咽東流,如助詩人之嘆息。四句寫景,前二句以悲為主,悲中有壯;后二句以壯為主,壯中有悲。
詩的后半借典明志。四句中分別用了三個典故,既敘寫自己的身世遭遇,亦是表明心跡。
“秋風別蘇武”是說自己奉梁元帝之命出使西魏被羈,有如蘇武之出使匈奴被扣。但蘇武在匈奴十九年,守節不屈,終得別李陵而歸漢,自己卻已“忘情遂食薇”(《擬詠懷》其二十一),南歸無望。“寒水送荊軻”是說荊軻刺秦王,本意是為了保存弱燕,但結果“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燕也終于滅亡;正如自己出使西魏,一去不返,江陵政權也在西魏大軍的進攻下滅亡。“誰言氣蓋世”二句則是說自己雖有“洛陽蘇季子”之才,“飛欲捫天”之志(《擬詠懷》之二),但“時不利兮騅不逝”,大事已去,無能作為,只有徒然悲歌浩嘆而已。這三個典故所表達的作者心態,是十分復雜的:有亡國的悲慟,有羈旅的哀愁,有難言的愧悔,還有隱隱約約對北朝統治者的怨恨。悲壯的故事,蘊含著悲愴的意緒,正與首四句蕭瑟凄苦而又悲涼壯闊的景物描寫緊密結合,融為一體,使作者的抒情充溢著磊落郁塞、悲憤蒼涼的色彩。
上一篇:張亞新《擬古八首(其三)》愛國詩詞鑒賞
下一篇:魯同群《擬詠懷》愛國詩詞鑒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