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史雙元
晞發吟成未了身, 可憐無地著斯人。
生為信國流離客, 死結嚴陵寂寞鄰。
疑向西臺猶慟哭, 思當南宋合酸辛。
我來憑吊荒山曲, 朱鳥魂歸若有神。
徐夜
此詩為訪古跡、傷前賢之作,并借以抒發自己亡國之痛以及對朱明王朝的眷念不忘之情。
富春山在浙江桐廬縣城西三十里處,下臨富春江,山半有兩磐石聳立,東為嚴子陵釣臺,西為謝翱墓。謝翱是宋末愛國詩人,字皋羽,號晞發子,曾率鄉兵投文天祥部,兵敗后變姓名逃亡,有《晞發集》傳世,中多傷痛之作。
“晞發吟成未了身,可憐無地著斯人?!痹姷拈_首就發出一聲浩嘆,為皋羽吐出千古不平之氣:詩集雖成,壯志不成,斯人雖在,而無地安身。無地者,金甌已碎,南北淪陷也。放眼九州,處處是胡服左衽,孤臣遺民,頓覺神州陸沉,無處容身,故當時有鄭思肖畫蘭無根無土,表達了宋末遺民的普遍的“失落感”,也引起“異代不同時”而同樣“蕭條”凄惶的人的共鳴。緬想當年情景,詩人越發加深了對謝翱節操的理解和崇敬?!吧胶悠扑轱L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文天祥《過零丁洋》)白云蒼狗,變故迭起,但縱觀謝翱一生,“生為信國流離客,死結嚴陵寂寞陵”,大節全,人品高,耐得苦寒,守得寂寞,生時也曾轟轟烈烈,正氣堂堂;死后依舊蘭心梅品,清高不俗。
“疑向西臺猶慟哭,思當南宋合酸辛。”文天祥歿后,謝翱曾登西臺,以竹如意擊石,作楚辭招魂,并寫成著名的《登西臺慟哭記》。徐夜與謝翱隔代同悲,心心相印,緬懷先賢,那富春江水從山下流過,嗚咽幽沉,好像是千年慟哭的回聲。有心補漏,無力回天,生當末世,千古同悲,生活在南宋這樣的小朝廷里,越是慷慨激昂,就愈是命運多舛;越是忠貞不移,就越是凄涼辛酸。一個“合”字寫出了悲劇的必然性,也寫出了詩人對前賢遭遇的理解,無可奈何之世,悲又何益!哭又何益!
“我來憑吊荒山曲,朱鳥魂歸若有神?!敝x翱《登西臺慟哭記》有句云:“魂朝往兮,何極?莫歸來兮,關水黑?;癁橹禅B兮,有咮焉食”,表達了作者魂化精衛、不食周粟的堅貞之志。詩的結尾化用謝翱文意,既表現了對謝翱忠貞不渝之志的景仰,也表達了作者隔代而“共鳴”的心境。共鳴是一種理解,是種仿效,徐夜與謝翱所處的“大環境”基本相似,兩人的品格志趣也有許多共同處,他們共鳴的基點是“故國之思”,這不僅僅是對一家一姓,一朝一君的忠誠,也是對一種既有的傳統文化的眷念,對一種文明斷層的悲悼,其中自有一種賢士共有的忠于信仰、植根不移的執著自立精神。這就是本詩價值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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