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霍然
和祝瘦梅同年葆慈保陽寄懷韻
紛紛捷報奏平安, 跋浪猶留蜃氣寒。
澤國烽煙誰破敵? 天涯歌舞漫尋歡。
渡江壁壘三軍肅, 橫海艨艟一將難。
獨向南云搔首望, 幾時定策勝樓蘭?
黃燮清
道光二十年(1840),“英國用大炮強迫中國輸入名叫鴉片的麻醉劑”,臭名昭著的鴉片戰爭正式爆發。林則徐、鄧廷楨等堅持嚴禁鴉片、抵御外來侵略的地方官員率領海防軍民嚴陣以待,給侵略者以迎頭痛擊。這首充溢著愛國熱情的七言律詩,就作于這年秋季。
首聯概述戰局,交織著初戰告捷的喜悅與強敵未除的憂思。英國侵略軍到達中國海面后,看到廣東軍民早已嚴加戒備,乃北犯福建。七月,英艦炮擊廈門,被閩浙總督鄧廷楨督師擊退。上句之“捷報”,即言“福建廈門連次告捷”(句下原注);英軍北犯福建廈門不成,接著又北犯浙江,攻陷定海,當作“威脅表示的地點”。下句“跋浪”之“跋”,有踐踏之意。蜃氣,即海市蜃樓,是大氣中由于光線的折射,把遠處景物顯示到空中或地面上的情景,古人誤以為蜃吐氣而成。常用以比喻虛幻不足恃的事情。蜃就是大蛤蜊。詩人以蜃氣喻“英夷猶據定海”(句下原注),憂心忡忡之中不無蔑視侵略者之意。一個“寒”字,寓強烈愛憎于內。頷聯義憤填膺,揭露大敵當前時庸將誤國的可恨。澤國即水鄉,此指浙江沿海;烽煙是古代邊防報警的信號,指戰爭。詩人大聲疾呼:英國侵略軍已經將戰火燒到浙江,誰能夠破敵于水鄉澤國?應答令作者深感失望。天涯指極邊遠的地方。漫,隨意。當時沿海各省督撫,除林則徐、鄧廷楨等少數人外,在軍事上沒有做任何準備。侵略者點燃的戰火已經迫在眉睫,沿海防守的將領中多數卻在流連歌舞,尋歡作樂。清廷有將若此,鴉片戰爭怎會不一敗涂地?“烽煙”與“歌舞”、“破敵”與“尋歡”的高反差式的鮮明對照之中,搏動著作者一顆無比沉重的憂國之心。頸聯剖析時事,展開痛苦深沉的思索。壁壘即軍營的圍墻,作為進攻或退守的工事,此處代指守衛海防的士兵。句下原注:“我兵守鎮海甚嚴。”橫海是漢將軍名號,謂能橫行海上。《史記·驃騎霍去病傳》附《韓說》:“元鼎六年,以待詔為橫海將軍,擊東越有功,為按道侯。”艨艟就是戰船。沿海守備炮臺的士兵軍容整肅,但能象漢橫海將軍那樣率戰船擊敗外敵的“一將”卻難求。“三軍”與“一將”的反差,是清廷終于在鴉片戰爭中敗北的重要原因,亦是令愛國志士痛心疾首的悲劇之源。作者贊美謳歌漢代的橫海將軍,乃是在呼喚清代抗擊外來侵略的英雄,為林則徐、鄧廷楨等不畏強敵的堅船利炮,堅決抵御英國侵略軍的督撫張目。尾聯以問代結,透露出詩人愛國愛家的滿腔熱忱。西晉文學家陸云的《九愍》有:“眷南云而興悲,蒙東雨而涕零。”南云、東雨,本是即興之作。后人據文章內容,引申為思親和懷念家鄉之詞。如南朝陳詩人江總就抒發過“心逐南云逝,形隨北雁來”(《于長安歸還揚州九月九日行薇山亭賦韻》)的感慨。搔首是有所思貌。宋代愛國詩人陸游,曾寫下“山河興廢供搔首,身世安危入倚樓”(《秋晚登城北門》)的名句。作者本是浙江海鹽人,如今居留京邸,格外關注家鄉戰事。他獨自一人遙望家鄉,沉思著一個事關民族存亡的關鍵問題:朝廷什么時候才能定下破敵之策,戰勝外國侵略者?樓蘭,漢代西域國名。漢武帝遣使通西域,樓蘭阻擋道路,遮殺漢使臣。后來大將軍霍光遣傅介子,計斬樓蘭王。這里借指入侵我國的英國侵略者。
作者作此詩時,第一次鴉片戰爭還在勝負未定之天。但清廷的腐敗無能,病入膏肓,明眼人已早有覺察。詩人在為廈門守軍的勝利而欣慰的同時,又為定海的陷落而揪心,展望戰局,喜憂參半。詩歌直抒胸臆,情真意切,而又深沉宛轉,發人思索,每每扣動愛國者的心弦。這也是本詩在藝術上的獨到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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