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踏莎行》詠牡丹詩鑒賞
張孝祥
長沙牡丹花極小,戲作此詞,并以二枝為伯承、欽夫諸兄一觴之薦。
洛下根株,江南栽種,天香國色千金重。花邊三閣建康春,風前十里揚州夢。油壁輕車,青絲短鞚,看花日日催賓從。而今何許定王城,一枝且為鄰翁送。
宋孝宗乾道三年(1167),張孝祥起知譚州(即湖南長沙),是年又徙知荊州兼荊湖北路安撫使。從詞的小序可知,此詞為潭州任上所作。“伯承”指詞人在長沙時的好友吳伯承,“欽夫”即詞人的同宗兄弟張欽夫。
詞人采來牡丹花,準備送給朋友和兄弟以為飲酒時助興。詞的起首三句,便先從牡丹花寫起:“洛下根株,江南栽種,天香國色千金重。”洛陽牡丹天下聞名,天香國色千金難買。詞人稱長沙牡丹為洛下根傳,意在夸其名貴。這幾句雖沒明寫出“牡丹”二字,但即使不看序文,讀者也可根據“洛下”、“天香國色”等語斷定其必指牡丹無疑。《摭異記》載:“會春暮,內殿賞牡丹花,上(唐明皇)頗好詩,因問修己曰:‘今京邑傳唱牡丹花詩,誰為首?’修己對曰:‘臣嘗聞公卿間多吟賞中書舍人李正封詩,曰:天香夜染衣,國色朝酣酒。’上聞之嗟賞移時。”后“天香國色”一語遂專指牡丹;也只有花中之王的牡丹才堪當此美稱。起首這三句,語意緊承序文,用筆極為簡括。
中間五句橫跨上下兩片,追憶往昔賞花時的情形。“花邊三閣建康春,風前十里揚州夢”兩句,以工穩的對仗句式出之,具有很強的概括力。詞人曾作過建康留守,“三閣”本指國家藏書樓,詞中用以指稱住所;“揚州”是江南一帶的泛稱,“揚州夢”蓋指過去的一段游賞生活,杜牧《遣懷》詩曾寫道:“落魄江南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這兩句用筆較“虛”。過片三句則是由虛而實,由概括而具體:“油壁輕車,青絲短,看花日日催賓從。”古人出游,女乘輕車,男騎寶馬,如樂府《錢塘蘇小歌》曰:“妾乘油壁車,郎騎青驄馬。”昔日牡丹開時,眷屬賓從,香車寶馬,一同前往,游賞連日,這段愜意的生活自然是令人難忘的。
詞的結尾兩句筆鋒一轉,由往昔回到“而今”:定王臺那兒牡丹花不知開得怎樣了,我姑且擷取身邊的一枝贈送給相鄰好友吧。“定王城”即定王臺,漢長沙定王為望其母所筑,為長沙境內之古跡。“鄰翁”指序文中所言“伯承、欽夫諸兄”。張孝祥在長沙時與吳伯承、張欽夫等人交情深篤,過往甚密,《于湖居士文集》中多有相贈之作。如《南歌子》詞稱吳伯承為:“人物羲皇上,詩名沈謝間。漫郎元自謾為官。醉眼瞢騰只擬看湖山。小隱今成趣,鄰翁獨往還。……”《有懷長沙知識呈欽夫兄弟》詩寫道:“順寧去覆郎官錦,府谷仍監太府錢。唯有吾宗老兄弟,閉門依舊絕韋編。”從這些詩詞可知,吳、張二人俱隱居不仕,然各懷璣珠,并非等閑之輩。詞人引以為知己,其為人處世之道亦可得窺一斑。
從詞的小序看,這是一首“紀實”的詞,因而詞中具體描繪牡丹花的詞句就相對少一些,這一點自與普通的詠花詞不同。詞人先用三句話極為概括地寫出牡丹花的名貴,接著便轉入回憶。回憶的內容既是由花引出的,又都與花有關。結尾再將筆鋒拉回,補足了“為伯承、欽夫諸兄一觴之薦”一層意思。全詞層次清晰,結構安排十分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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