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滿江紅丹桂》詠桂花詩鑒賞
劉克莊
誰把靈丹,點化了、荒原瓦礫。奇特處、恰當秋杪,不爭春色。因甚素娥脂粉艷,怪他白帝車旗赤。嘆暮年、無句比紅兒,芳心息。狂飆起,行云急。開與謝,俱堪惜。喚妓行按酒,客來操瑟。撲鼻微香薰世界,解顏一笑迷人國。怕匆匆,歸去廣寒宮,難縱跡。
這是一首詠丹桂的詞。作者歌詠丹桂并藉以抒寫其對生活之感受。
詞人起筆不凡,從他的驚異設問中,立即在讀者面前呈現一片丹桂怒放的圖景:在那荒園和瓦礫之中,到處都有丹桂綻開的火紅笑臉。她們以其秾艷的麗質和綽約的豐姿,裝點著深秋的山輙湖彎,竟然使這片土地在金風蕭瑟里增添了無限生機,無怪詞人發出了驚愕的喟嘆。看來對丹桂的喜愛之情,是在詞人對造物者神奇功效的由衷贊美中表現出來的,也可以說,在作者所創造的藝術空白中,給讀者的想象提供了任意縱橫馳騁的廣闊天地。“奇物處”三句一轉,強調了丹桂令人喜愛并非其自身的美和艷,而在于“不爭春色”的謙遜品格,生于秋杪之時,長于荒園瓦礫之間,就是在這惡劣的環境中,丹桂卻能傲然迎風怒放,把美麗帶到人間,理所當然地引起詞人的敬佩。“因甚”二句則是以問和疑的口吻再現丹桂之美。詞人發出了對大自然奇妙美景的由衷贊賞:為什么素娥的脂粉這般艷紅?難道這紅遍山川的桂花是西方白帝車旗的顏色?如果說前一句是以素娥喻丹桂的話,那么后一句則是從整體說秋天到處都有丹桂開放。白帝是古代神話傳說中的五帝之一,西方神白招炬,掌秋天。此二句也可說是對首三句的具體描寫,是對以丹桂為主要描寫對象的大自然美的簡潔概括。可見詞人的筆墨是何等開合自如啊。“嘆暮年”三句則由桂花寫到自己,“嘆”字里飽含無限深意,白發與紅顏之強烈對比,怎能不使人油然而生時光難再之感慨。而面對如此爛熳盛開的紅花卻又無力描寫出來,那就尤為可嘆了。紅兒是唐代羅虬的伎女,因故為羅所殺,后追悔乃作比紅兒詩百首,歷以古美女與紅兒比而皆不如紅兒。詞人認為,丹桂即紅兒之化身,由于自己年邁才竭,無力寫出比紅兒詩句,于是只好將其愛花愛美之“芳心”歇息了。當然,丹桂在傳統意識中也是功名的象征,因此,“芳心歇”也可以看做是詞人的政治抱負無法實現的一種苦悶。
“狂飆”二句似從別處說起,實際同上片有其不斷之瓜葛與內在聯系。既然詞人惜花之“芳心息”了,本不應該再去理會花的開謝榮枯。實事上正是他不惜花之芳心并未歇息,才必然時刻關心丹桂之遭遇,尤其在狂飆驟起之時更不能不耽心丹桂被摧殘搖落的命運了。于是發出了“開與謝,俱堪惜”之嘆息,從“惜”字里道出了詞人之心曲:丹花開放,人們愛惜其美的誕生;丹桂凋零,人們惋惜美之毀滅。詞人不可能對仕途的風云變幻無動于衷,所以在花事里也隱含有人事,于是便有下面的描寫:“喚妓行按酒,客來操瑟”,因為在前句“開與謝,俱堪惜”之中,已包含了時光難再之因素,所以這句正是詞人感情必然之發展,對此名花就應該“按酒”、“操瑟”及時行樂方不負此美景良辰。詞人是故做頹放狀,實際則是既有惜花深情流露,又有政治苦悶情懷的渲泄。“撲鼻”二句再進一步補寫丹桂之馨香與迷人。世界系佛語,即宇宙,人國,即都城。就是說:香氣彌漫天上媚態充滿人寰,面對能自由往來于人間天上的這些仙葩,怎能不擔心她匆匆歸去呢,一旦她們重返廣寒宮闕,就再難跟縱尋覓了。這里是又一次對開首三句補寫和照應。詞人到此已把對丹桂之喜愛與憐惜感情推向一個高潮。
本詞能突破上片寫景下片抒情的常規,全面鋪開,交錯進行地寫,著意寫丹桂花的艷麗、品格、精神,真是寫得曲盡其妙,楚楚動人。于此同時也寫了人對丹桂的態度,從驚嘆、贊賞、惋惜之中,把詞人的思想感情表現得淋漓盡致、悱惻纏綿。總之,在通篇描寫中運用往復回環的手法,以突出愛花惜花之深情,結尾饒有余韻,令人回味無窮。可以說這是一篇詠物抒情結合得相當完美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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