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庭前梅樹》詠梅花詩鑒賞
李翠娥
粲粲梅花樹,盈盈似玉人。
甘心對冰雪,不愛艷陽春。
這首詠梅短詩寫得很有韻味。據《覓燈因話》記載,還有一段趣事。這首詩作者李翠娥,是淮揚一帶著名倡妓。她通曉詩書,常怨恨自己身屬樂籍不得自由。至元二年(1265)曾奉命被招至揚州總管官府處,她不得不去。總管命她唱歌。她回答說:“小時候未曾學過。”總管十分生氣,哪有身屬樂籍歌女不通樂之理,顯然是故意怠慢。就問她:“你不通歌樂,你都學什么?”回答說:“學讀史記、漢書等。”總管又說,你既然識字,就能賦詩,就指庭前梅樹,要她以此為題賦詩,她便脫口而賦了這首庭前梅樹。
這首詩最突出特點是,自然真切,語意雙關。第一句“粲粲梅花樹,盈盈似玉人。”將梅花比作佳人。盈盈是寫其形態的美好輕盈。這種比喻本不新鮮,古人詠梅常用此法。宋周邦彥在《丑奴兒·大石梅花》詞中就寫道:“肌膚綽約真仙子。”蘇軾《紅梅》詩說:“寒心未肯隨春態,酒暈無端上玉肌。”但二者是以“玉肌”“肌膚”為著眼點的借代法。李翠娥的這種比喻是通體之比,故周、蘇二者是以小見大、精雕細刻法。李作是大筆勾勒粗線條的白描法,各有所長并不相同。接著二句是描寫梅花的也即玉人的精神品格。“甘心對冰雪,不愛艷陽春。”選取梅花于霜雪中傲然的情景,寄托玉人心中的甘于冰清雪潔的志向。自然萬物百草大都受春的滋潤,喜歡春天艷陽。但在霜雪中開放的梅花卻與眾不同,心甘情愿獨處于冰天雪地之中而毫無怨恨之語。卻不喜愛那艷陽明照的春天。這也正是蘇軾所說的“寒心未肯隨春態”之意。這種孤傲品格為歷代文人所激賞。陸游《卜算子·詠梅》就是借“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的梅花的孤獨自喻,表現了他“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的政治處境,以及“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的堅定意志。結合李翠娥淮揚名娼的身世來讀這首詩,可以說以花自喻并非文人的專利,出自娼女之口的“甘心對冰雪,不愛艷陽春”也同樣有豐富的內涵。包蘊著深沉的苦痛與不幸。寄托她冷然傲世的品格。表明她有一顆與世俗不同的心。文人詩句中,說到梅花不滿意春天也頗多。陸游《落梅》就說:“過時自合飄零去,恥向東君更乞憐。”東君即指春天。當然,《覓燈因話》所載李翠娥事未必確實,或許也是文人附會之筆,但不管怎樣,這首詩從梅花甘對冰雪不愛春處著眼,倒是很符合李翠娥一類女子身世性格特征的。宋代天臺營妓即軍中妓女嚴蕊的《卜算子》詞所表露的感情與這首詩可看作是同調。詞寫道:“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追求自由、渴望擺脫營妓痛苦生涯的心情同李翠娥詩中追求人格獨立的精神有共通之處。據說揚州總管聽了李翠娥所吟之詩后,很驚奇為之感動,禮遇有加。過了些日子李翠娥就束發簪冠,披道士服裝,拿著一份請出家為尼的條疏請總管批準。總管大筆一揮,作檄文一道授與她。她終身于洞真觀。可稱實踐了“甘心對冰雪,不愛艷陽春”諾言、心地清凈,于塵俗無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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