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荷花媚荷花》詠荷花詩鑒賞
蘇軾
霞苞電荷碧。天然地、別是風流標格。重重青蓋下,千嬌照水,好紅紅白白。每悵望、明月清風夜,甚低迷不語,妖邪無力。終須放、船兒去,清香深處住,看伊顏色。
荷花以其特有的品格與風采,贏得人們的贊美。蘇軾的這首《荷花媚》便是詠荷抒懷的佳作之一。
詞的上片寫白天荷花的嬌美姿色。首句“霞苞電荷碧”,出神入“畫”。一個“霞”字不僅繪出荷苞如霞光般燦爛的色彩,也寫出荷塘的開闊與荷株的密集,仿佛一片云霞籠罩池上。而“電”字既突出了荷花的光潔明媚,也反射出晴朗的天空。霞、電、碧三色相映,花與葉互襯,一幅生機勃勃、清新淡雅的荷塘彩色畫卷展現在讀者的眼前。蘇軾很推崇王維的詩:“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其實這也是蘇軾要奮力追求的藝術境界。細味東坡詞中之荷,宛若披霞戴珠,紅裝素裹的仙子,輕盈飄逸,楚楚動人。詩人不禁為之贊嘆:“天然也、別是風流標格”。這一贊語非常精當地概括出荷花所獨具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風采和“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可貴品格。接著詩人用“重重青蓋下”一轉,變換觀察的視角,由水上看花而轉向水中看花。水中是更令人驚嘆叫絕的境界:倒映在清澈池水中千姿百態的荷花,隨著微微蕩漾的漣漪搖曳起舞,紅紅白白,相互迭映,時聚時散,變幻迷離,別有情趣。“好”字不僅是驚嘆水中景色的美妙,也表現了詩人此刻陶醉其中的歡快心情。
詞的下片是寫月夜荷花的神韻和詩人的感慨。過片直接寫情,“每悵望”一句造成與前片情緒的強烈反差。但為何而“悵望”,卻未寫下去,又回到荷花上來。寫了“明月清風夜”觀看荷花的情景。寧靜的夏夜,皓月當空,清風徐來,水波不興。沐浴在朦朧的月光與輕柔的暖風中的荷花又別有一番風韻。“甚低迷不語,妖邪無力”。詩人眼中的荷花忽然變成了嬌羞、柔婉的佳人。“低迷”本意為“昏昏沉沉”,此處表現的卻是佳人見到戀人時沉醉在幸福中溫情脈脈的情態。“不語”不是無語,而是本有千種情、萬般意,卻盡在相對不言中。“妖邪無力”借自白居易《長恨歌》中描寫楊玉環沐浴后,“侍兒扶起嬌無力”一句。“妖”即“嬌”,用于表現荷花的纖秀嬌媚之態極為貼切。“邪”即“斜”,使無力之態更為傳神。羅丹說:“對偉大的藝術家來說,自然中的一切都具有性格”。詩人為什么要賦予荷花以佳人的性格情態呢?也許在詩人的生活中曾有如荷花品格的戀人,而借詠荷以懷人。但縱觀全詞,詩人之意在于借此表現自己所要追求的一種美好的理想境界。這種以佳人喻理想者,自屈原始即已有之。蘇軾這里將花、佳人、理想三者融為一體,使意境更顯得幽深而美好。在這種“天然地、別是風流標格”的美妙境界中,詩人可消除“悵望”之情,忘記世俗的煩惱。因而便產生一種強烈的沖動:“終須放、船兒去,清香深處住,看伊顏色”。詩人要下決心登上自由之船,徜徉于清香四溢、霞光普照的荷花王國之中,盡情享受大自然的歡樂。“終須”是表示最后的抉擇,即以前亦曾有此念;正與“每悵望”相呼應。東坡的一生仕途偃蹇,歷經遷貶,對宦游生活常感厭倦,這正是其“悵望”的原因。為擺脫“悵望”,詩人曾在不少詩詞作品中表達了離世的志向,但都并未實施。因此,“終須放、船兒去”只能看成是詩人厭惡世俗而追求美好理想境界的一種向往。
在藝術上,這首詞的突出特點是采用白描方法,以簡潔明快的筆墨,抓住主要特征,突出其“天然地、別是風流標格”的品格,對荷花在白日與月夜、水上與水下的色彩和情態,做了栩栩如生的描繪,畫面感極強。語言平實自然,毫無雕飾。全詞不用一典,善以尋常之語寫不尋常之境。詞中所用的擬人手法也很值得稱道。只用“低迷不語,妖邪無力”幾個字便注入荷花以生命,神韻倍增,極富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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