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渡江云賦荷花》詠荷花詩鑒賞
盧祖皋
錦云香滿鏡。岸巾橫笛,浮醉一舟輕。別愁縈短鬢,晚涼池閣,此地忽逢迎。柄圓攲綠,倚風流、還恁娉婷。憑畫欄,嫣然輸笑,無語寄心情。盈盈。露華勻玉,日影酣紅,記晚妝慵整。還暗驚,人間離合,羞對池萍。三年一覺西湖夢,又等閑,金井秋聲。銷魂久,夜深月冷風清。
這是一首借詠荷花而思念戀人,表現離愁的詞作。
首句“錦云香滿鏡”,連用兩個比喻:一是以“錦云”喻荷花;二是以“鏡”喻池水。滿池荷花如錦似云,艷麗多彩,覆蓋水面。而清澈、平靜的池水,如鏡面般光潔照人。荷花的清香隨風飄散,沁人心脾。雖然只用了五個字,卻描繪了一幅色彩鮮明,意境幽美的圖畫。在平靜的水面上,一只輕盈的小船飄蕩而來。船上一人,頭戴岸幘,手擎橫笛,灑脫不羈,已有幾分醉意。此人便是本詞的主人公。此刻,其神情郁郁寡歡,正為離別之苦所困擾。其“醉”正是為此而借酒澆愁所致。為排遣內心的苦悶,乘著晚間天氣涼爽,獨自蕩舟池塘亭閣之間。 眼前忽見滿池荷花,似曾相識,今又重逢。 “柄圓敧綠,倚風流,還恁娉婷”。他首先看到的是圓潤的蓮梗碧綠嬌翠相依相偎,仿佛少女的腰肢,裊裊娜娜,輕盈纖雅,無限風流。在他醉意朦朧的眼里,荷花與自己離別的戀人似乎已融為一體。“還恁娉婷”,指的正是自己熟悉的戀人的身姿,仍舊那么苗條秀美。“憑畫闌,嫣然輸笑,無語寄心情”,本是荷花開放時的靜態形象。而在主人公的眼里,看到的卻是戀人憑倚畫欄,在向他脈脈含情,會心微笑。彼此心靈相通,情意綿綿,悲喜交集,難以言表。正所謂“此時無聲勝有聲”。此處,既是寫花,又是寫人,花有人的靈性,人有花的嫵媚,可謂高妙之筆。
過片以“盈盈”二光潔明媚;而紅色的花苞如落日余輝,酣紅色濃。王安石有“荷花落日紅酣”之句,與此境相同。主人公認為,這正是自己記憶中戀人晚間所做的慵妝之態。“慵妝”即“慵來妝”。相傳漢成帝妃趙合德卷發作新髻,施小朱者,號慵來妝,嬌美異常。面對此情此景,主人公能不如醉如癡,心旌神搖?然而,當詩人的視線從荷花移向水中浮萍時,戀人的身影頓失,甜密的夢境也隨波飄散。“還暗驚、人間離合,羞對池萍”。主人公由浮萍的“寄身流波,隨風靡傾”,忽然悟出人間的悲歡離合恰如水中浮萍一樣聚而復散,飄泊無定。正是由于過種飄泊的生活才迫使他與戀人分離了。“羞對池萍”,即害怕、不愿見到浮萍,這會引起他的無限感傷。這里可以看出詩人對其所生活的動亂時代流露的一種尤怨之恨。“三年一覺西湖夢”,套用了杜牧“十年一覺揚州夢”的詩句,是說自己又白白度過三年時光,今天重于涼秋時節來到當年與戀人的幽會之地“金井”(借代園林)。舊地重游,感慨萬千。“銷魂久”,寫出他內心的激動與復雜的感情。他從天將傍晚直至月上中天,獨自在此停留了許久,也想了許多。“銷魂”本指靈魂離開肉體,常用于形容極度的悲傷或極度的歡樂。此處,可能既有對過去與戀人情深意篤的美好回憶,也有對離別后魂牽夢繞的相思之苦,也會有對未來重聚的無限期望。“夜深月冷風清”一句,寫出了一種幽深凄清的境界。這種境界正與主人公此時的心境互為映襯,可謂景以情合,情以景生,情景交融一起,使其孤寂、哀怨的情感更顯得深沉和愴涼。
盧祖皋有多首詠花詞。在構思上多為詠花懷人的模式。《水龍吟·賦芍藥》、《洞仙歌·賦茉莉》等,都是先寫花的嬌美,從而引發懷人之離情。這首《渡江云·賦荷花》也是如此。因而從總體構思上似有雷同之感。但就每詞的具體寫法上又各有不同。本詞的可取之處是,詩人巧妙地采用醉眼觀花的寫法,借朦朧的醉眼,以人寫花,以花寫人,花與人互為映襯,融為一體。既賦予花以人格,注入以生命,又賦予人以花形,增其嬌媚。同時,也為由詠花轉向懷人找到了自然的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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