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齊天樂白蓮花》詠荷花詩鑒賞
葉世熊
凌波玉立誰堪侶? 浮云遠煙如許。堤外風微,池中浪靜,正是鴛鴦戲處。 紅裳脫去, 更白斗輕裝, 慣盟鷗鷺。 色相都空, 晚來不怕美人妒。初似芙蓉著雨,陂塘三十六,飄飄低舞。幾點清香,三更淡月,別有幽情芳緒。滿身冷露,聽歌曲遙傳,聲聲如訴。采摘歸來,細將蓮瓣數。
清人葉世熊的這首“齊天樂·白蓮花”,以輕松明快的筆觸,多方位、多側面地描繪了白蓮花的姿色神韻,充分表現了詩人誠摯的愛蓮之心。
詞的上片著重描寫白蓮花所處的環境和它的顏色。“凌波玉立誰堪侶?浮云遠煙如許。”一句設問,引發全篇,一幅煙云籠照水面,白蓮花亭亭凌于碧波之上的畫面躍然而出。誰能與白蓮為友呢?“堤外風微,池中浪靜,正是鴛鴦戲處。”在風平浪靜的池塘里,鴛鴦正在追逐嬉戲,這又是一幅和諧優美的圖畫。“紅裳脫去,更白斗輕裝,慣盟鷗鷺。”美麗的白蓮花,脫去紅衣裳,挽上白斗裝,與沙鷗白鷺相依為伴。詞寫到這里,既交待了白蓮的“侶”,鴛鴦鷗鷺是也;也點明了白蓮的“白”,與煙云相仿,與鷗鷺同色。宋人周密“水龍吟·白蓮”中的“輕妝斗白”和賀鑄《踏莎行》中的“紅衣脫盡芳心苦”被作者拈入詩中,渾然無跡,貼切自然,這正反映了作者的非凡功力。在做了上述客觀的描寫之后,作者又來了一句“色相都空,晚來不怕美人妒”的主觀判斷,說是傍晚了,白蓮花一身縞素,一切迷人的外裝全都卸去了,美人們自然不會再嫉妒她了。這就更加突出了白蓮花的潔白與高雅。色相,原是佛教名詞,指一切事物的形狀外貌,這里是指嬌美的外表。
在描繪了白蓮花的靜中之美以后,作者又掉轉筆鋒,開始寫白蓮花的雨中之美和帶露之美。同時也歌頌了她的清香與神韻。“初似芙蓉著雨,陂塘三十六,飄飄低舞。”芙蓉是蓮花的別名,陂塘,即池塘,三十六,泛指池塘很多。姜夔“念奴嬌”中有“三十六陂人未到”的詞句,與本詞意同。這句是說,開始的時候,許許多多池塘里的白蓮花,在煙雨的敲打下,飄飄起舞,因蓮離水面不高,故稱之為“低舞”。“幾點清香”是寫白蓮花的幽香,“三更淡月”,是說白蓮花顏色象午夜的月光那樣柔美皎潔。“別有幽情芳緒”,是說這樣香清的白蓮,是別有一番幽遠美好的情思的。“三更淡月”,源于周密“水龍吟·白蓮”中的“霽月三更”。“滿身冷露,聽歌曲遙傳,聲聲如訴”,晶瑩寒冷的露珠在花瓣中滾動,仿佛是遠處傳來的渺茫的歌聲,一聲聲一句句,是那樣的如泣如訴,哀婉動聽。露動花上,這是視覺形象,而歌曲遙傳,則是聽覺形象,二者怎么會聯在一起呢? 原來,作者在這里是在使用通感(即各種感覺形象相互比擬)這一修辭方法。唐代詩人李賀詩云:“歌聲春草露”,就是使用這種方法。而現代作家朱自清的散文名篇《荷塘月色》,也在使用這種方法。他寫道:荷花“如剛出浴的美人,微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仿佛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應當說這三者之間是一脈相承的,而其產生的藝術效果,則是一樣的形象生動,富有魅力。至此,白蓮花在作者的筆下,已經色香形神兼備了。應當說,在一句句一字字的具體描述中,已經蘊含著作者對白蓮花的誠摯之愛了。然而,作者并未滿足,而是選擇“采摘歸來,細將蓮瓣數”這一細小但卻典型的動作,進一步表達了自己對白蓮花的熱愛之情。
用細小而典型的動作表達對花草的喜愛,這是古人常用的一種藝術手法。為了珍愛牡丹,白居易“夜惜衰紅把火看”,陳與義雖是“青墩溪畔龍鐘客”,仍舊“獨立東風看牡丹”。擔心海棠深夜睡去,蘇軾“故燒高燭照紅妝”;朱熹“預恐芳菲盡,微吟繞砌行”;為了珍愛落梅,張道洽“醉余不睡庭前地,只恐忽吹花落來”;而潘牥則是“拾片殷勤在掌心”。這些與本詞的“細將蓮瓣數”一樣,都是“于細微處見精神”的。讀來令人倍感親切,最易打動人心。
通觀全詞,詩人無一處用典,但卻把個白蓮花描繪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堪稱詠花的上乘之作。既使沒有見過白蓮,如果讀了這首詞,也會油然而生愛蓮之心的,這也正是一篇優秀文藝作品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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