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百字令殘荷》詠荷花詩鑒賞
嚴廷中
潘妃步后,誰留下、一朵斷腸顏色?昨夜輕雷今夜雨,無復舊時明月。粉臉翻紅,新衣褪綠,憔悴真難必。芳魂何處?歸來應感疇昔。徘徊池上闌干,愛花心事,心事花應識。顏太嬌紅都薄命,誰為紅顏憐惜?如此韶華,也能結子,苦味偏堆積!埋香人去,淡煙一縷凝碧。
詞牌《百字令》是《念奴嬌》的別名。
這是一首惜花詞。作者通過對殘荷的描寫、惋惜和感傷,抒發了自己郁悶、痛苦的心情。
作品頭三句說,潘妃不在了,是誰把這將敗未敗的殘荷留在了人間,讓人望而斷腸呢? 潘妃,南齊東昏侯的妃子,曾在鑿金為蓮的地面走過。梁武帝破齊時潘妃自縊。因其很不幸,且與蓮花曾有過某種聯系,故詞首以此為興。“斷腸顏色”,點明了題意,暗示了“殘”字。這三句,使全詞在一開首便籠上了一層幽暗的色彩,為全詞奠定了凄婉、憂傷的基調。接下兩句寫大自然的無情,雷雨的摧殘,使往昔浩月當空、荷花嬌妍的優美景色消失了。“舊時明月”:往昔的荷塘月色。這兩句既表達了一種懷念過去的情懷,同時又交代了賞花時間——雨夜。一般人賞花多在白天,而詞人卻偏挑雨夜,而所賞之花又是將敗的殘花,夜雨中賞殘花,愁緒更濃,真讓人感到“凄凄慘慘戚戚”(李清照)。下面三句是對殘荷的正面描繪。池塘中,一朵殘荷孤苦伶仃地聽任風吹雨打。粉紅色的臉龐失卻了以往的艷麗,田田荷葉也褪了新綠,瘦弱萎靡,搖搖欲墜。這里用一個“翻”字、一個“褪”字將花擬人化,表現了荷花由盛而衰的過程,仿佛它是個令人贊嘆的美女,一夜之間憔悴損,叫人惋惜不已。這三句,極寫了一個“殘”字。面對如此慘狀,賞花人柔腸寸斷,在心里深深呼喚道:昔日嬌美的容顏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歸來吧,此情此景定會讓你觸景生情、感慨逝去的一切的。“舊時”、“疇昔”僅在上片中就重復提到,可見作者對往昔的懷念之深。
詞的上片主要描寫池中殘荷,下片轉入抒發由觀荷而產生的感懷。前三句承上啟下。上片中所觀之荷激起了賞花人的思想漣漪,使他心潮難平。他久久凝望著池中“斷腸顏色”,不忍離去。“池上闌干”,交代了觀花地點,讓讀者明白詞中所詠為實有的殘荷,而非潘妃步后地上的金蓮花。“徘徊”,反映了賞花人的思想波瀾。“愛花心事”則是徘徊的原因。賞花人為何對殘荷動情,又為何因荷殘而如此憂傷呢?這一切,想必池中花能知吧。下面五句寫花應識的“心事”。上片對殘荷的描繪、感慨,已蓄積了盈盈愁情,至下片四、五句,賞花人又發出一聲憤怒的詰問:“顏太嬌紅都薄命,誰為紅顏憐惜?”這兩句是令人“斷腸”的真正原因,它使上片中的憐惜、哀愁在此達到了高潮,并使全詞充溢著一種不平、怨憤之情。“如此韶華”三句說,荷花也曾有過美妙的年華,亭亭玉立、鮮艷奪目,觀者無不贊嘆,待結出粒粒蓮子時,美姿早已不見.你和紅顏女子一樣,命運都苦不堪言。這里的“堆積”二字用得極妙。“苦味”本無形,如何堆積? 這里卻偏用有形附無形,極言其苦,感情色彩強烈,更見作者怨憤之深、惜之深。末兩句說,潘妃作古了,殘荷凋謝了,他們猶如一縷淡煙,終將化為烏有,只有眼前這碧綠的池水不會消失,仍凝聚在那里。這兩句透出慨嘆“物是人非”、“人去物留”的感傷情調。
本詞題為“殘荷”,但詞中正面描繪之筆并不多,“醉翁之意不在酒”,詠物寄情而已。作者用擬人化手法賦予殘荷以人的容貌、感情,將它的命運與潘妃紅顏相連,并把自己的主觀感情滲透進詞的字里行間。詩詞中常見“輕輕姿質淡娟娟”之類的贊美,而本詞卻只詠其“粉臉翻紅,新衣褪綠”的“斷腸顏色”;詩詞中常見“小荷剛露尖尖角,早有蜻蜒立上頭”之類生機盎然的生動畫面,而本詞卻只描繪“憔悴真難必”的凄涼景象。這不能不說是作者的思想感情使然。作品中雖無一處提及作者的身世、遭遇,但從全詞的基調、色彩中不難看出,殘荷,潘妃與作者本人在命運上有著某種共同之處。作者對殘荷動情,是因為他們同病相憐;作者惜花,其實也是自憐自惜,渲泄自己胸中的郁悶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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