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但丁·夢見貝亞特麗契死去》經典詩文賞析

我看到許多東西，十分可疑，

我恍恍惚惚，不知所以，

我似乎不知身居何處，只見

一些披頭散發的女人在街上行進：

有的眼淚汪汪，有的唉聲嘆氣，

憂傷象萬支箭矢把她們射穿。

這時，我似乎漸漸看見，

太陽失色，星光出現，

星光和太陽一起悲哭。

飛翔的鳥兒從空中掉落，

大地震顫，一片蕭索。

一個面無血色的人忽然出現，

他啞著嗓子說：“你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你的女郎死了，她是多么美麗。”

我抬起噙滿淚水的眼睛，

看到嗚哪雨水般地從天而降;

天使們身前駕起一片祥云，

他們高高升起， 回到天庭，

眾人在后發出“和散那”的音響。

我也跟隨大家，表示崇敬。

這時愛神說：“我不再隱藏真情，

來吧，看看我們的女郎已在休息。”

這是一場夢還是事實——

他竟陪我去見我死去的女郎;

當我看到了她， 向她張望，

只見女人們已經給她蓋上面紗一層。

她，謙卑地獨自躺在那兒

似乎說：“我已得到安息。”

(錢鴻嘉 譯)

但丁是文藝復興時期意大利的人文主義詩人。他一生除了寫作《神曲》這樣的巨著外，還有大量的抒情短章。詩集《新生》就是他最重要的抒情詩集。 《新生》收三十一首抒情詩，主要抒發詩人對貝亞特麗契——詩人心目中理想化的女人——的眷戀之情，質樸清麗，優美動人。 《夢見貝亞特麗契死去》對貝亞特麗契的眷戀之情作了最強烈的抒發。

但丁是人文主義者，他堅決地反對中世紀的蒙昧主義和禁欲主義，主張人性與人情。詩作一開頭，便寫出人們怎樣為死去的貝亞特麗契而悲慟，而且構筑成一個濃烈的抒情氛圍。抒情主人公自己出場了，但他“不知所以”，只見一些因過分憂傷而在街上行進的披頭散發的女人。在這悲慟的氛圍中，美麗的女郎貝亞特麗契死了，這時就連太陽也失色了，甚至星星和太陽也一起悲哭。鳥兒因為悲慟，從空中掉落，大地震顫，一片蕭索。詩中的各樣事物都對美麗的貝亞特麗契充滿眷戀和悲慟之情，詩人自己也眼淚汪汪了。

然而，但丁的思想中還有天堂之類幻想，所以詩的后半部分就把詩人對貝亞特麗契的眷戀放在一個平和的天堂境界里去寫。貝亞特麗契死了，然而在駕起一片祥云的天使們的簇擁下升到了天堂。詩人還看到“雨水般從天而降”的“嗎哪”，即過去以色列人在曠野中所食自天上所降之物。不但貝亞特麗契升到了天堂，而且因悲慟而尾隨的眾人也得到了拯救， “眾人在后發出‘和散那’的音響”來贊美上帝。更美的是愛神竟陪詩人去見他已死去的女郎。當他見到她時，女人們給她蓋上面紗一層，而她也似乎說：“我已得到安息。”寫得很平和，富有神話色彩。然而，這也許是詩人對他美麗的貝亞特麗契死后最美好的祝愿和想象，這里仍舊含有詩人對理想化了的貝亞特麗契的無限眷戀之情。

《夢見貝亞特麗契死去》是理想和現實的和諧。詩人但丁在年青時候愛過一個年青姑娘，愛過才知情深，所以詩人在詩的前半部分寫得情真意切，那一悲慟的場面是很感動人的。然而這詩寫的更多是理想，是詩人的主觀想象，不但貝亞特麗契本身是詩人眷戀著的愛人的理想化身，而且后半部分詩的抒情氛圍都是理想化了的。后半部分的理想以前半部分的現實做基礎，然而前后又高度的和諧統一。

(錢志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