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帕斯捷爾納克·倘若你愛別人的沉重的十字架》經典詩文賞析

倘若你愛別人的沉重的十字架，

你就會變得美好，正直，

你也就無異于猜中

生命的那種誘惑力的秘密。



春天里聽得到夢的私語，

還有新聞和真實發出的沙沙聲，

你就來自這樣的家族，

你的思想有如空氣一樣純凈。



你會很容易成熟，也很清醒，

抖落掉心靈中語言的垃圾和灰塵，

暢暢快快地活著前進——

這小小的訣竅教會你做人。

(劉湛秋 譯)

作為一個優秀的詩人，必須具有博大深厚的愛的境界，同時又具有深邃的理性的境界，二者缺一不可。 《倘若你愛別人的沉重的十字架》所表現出的愛與哲理，證明帕斯捷爾納克不愧為一個優秀詩人。

一般來說，詩人在寫哲理詩時，都非常看重兩個層面：一是意念的創作，二是意象的創造。他們總是把自己對生活的深刻思索依附于鮮明生動的意象， 自己則隱在詩的后面，讓讀者隨著意象去尋找詩人的思想。這種哲理詩的長處在于避免了詩人的直接說教，讓讀者通過詩作本身去體味那弦外之音，象外之象，受到哲理的啟迪。但是，它的長處同時也是它的短處：由于詩人形象的隱匿， 詩作的情感力量就受到削弱，有的還變成純粹的哲學、格言。而詩不僅應有經驗的升華，還應有感情的噴射。

詩無定法。帕斯捷爾納克的這首詩沒有走上面的路子。他摒棄了意象的經營，直接讓形象化、感情化、音樂化的議論入詩。這至少在三方面表現出獨特的價值。一、具有思辯的美。詩作在美的情感中顯示出詩人對人生的真知灼見。二、由于詩人塑造了鮮活的詩人形象，詩作就具有高度的真實性和獨立性。三、由于詩人直接站出來對生活發言，在心理上我們對詩人有一種特殊的親近感，仿佛詩人是我們的一位老朋友。因此， 它在給我們以思想營養的同時，又給我們心靈以慰藉。

“倘若你愛別人的沉重的十字架，/你就會變得美好，正直”，詩作一開始，就為我們展示出一種極為高級、極為理想化的人生境界，給讀者的想象力提供了豐富的哲理意蘊，喚起我們對以往生活經驗的回首：為什么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 為什么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為什么珍珠怕被埋沒，而泥土卻甘愿被人踩成一條路?個中奧妙不正在這里嗎?對于一個具有積極人生態度的人來說，生命的誘惑力不也正在這里嗎?具有這種精神品格的人，他們的思想“如空氣一樣純凈”，他們“會很容易成熟，也很清醒”。如果我們真能如此的話，我們的人生道路無疑是燦爛輝煌的，我們就會變成一個真正的人，大寫的人，這就是此詩的思想魅力之所在。

從這首詩我們還可以看出，詩人雖不是專為革命而寫詩，但他的詩卻充滿著時代精神。它不是從故紙堆中借用來的，而是詩人自身心理過程的體驗和表現。同時，我們還感到，這首詩不僅僅屬于某個時代，它包含著超越時代的素質，有著更為廣闊的時空感，否則，何以時至今日，它還能如此強烈地撥動我們的心弦呢!

(傅宗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