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佩索亞·追隨你的命運》經典詩文賞析

追隨你的命運，

灌澆你的花草，

疼愛你的玫瑰。

別的都是在

屬于別人的樹蔭下。



現實

總是比我們期望的

多一些或者少一些。

只有我們自己

才相等于自己。



只要活著就是幸福。

儉樸的生活

總是偉大而高尚。

把悲哀留在祭壇，

作為給上帝的祭獻。



要從遠處看生活。

決不要發問。

它從來不能

對你說什么。答復

不屬于上帝。



但是要寧靜地

在你的心里

模仿奧林匹斯山。

上帝之所以為上帝

因為它決不思想而存在。

(王央樂 譯)

讀這首詩，你一定會感受到這樣一種情境： 一位飽經滄桑的人站在你的面前，向你講述嚴肅的人生道理。追隨你自己的命運，灌溉你自己的花草，疼愛你自己的玫瑰，不要去過問和追尋別的，因為別的一切都是在屬于別人的樹蔭下。只有佩索亞這樣的詩人，才會在自然而然中，寫出這樣美的深刻的詩行了。不說別的是屬于別人的，而說別的在別人的樹蔭下，多么絕妙，多么自然。他繼續告訴我們，現實總比我們期望的多一些或者少一些，因此提醒人們不要希望用現實來點綴自己，那樣會很不適當，因為只有我們自己才相等于自己，才構成別人或別的什么東西無法取代的獨立人格。到這個時候，我們才是真正充實的和獨特的。

詩到這里，請讀者注意，一向沉得住氣的佩索亞似乎有一點浪漫主義傾向了。他干脆告訴我們這樣一個簡單樸素卻經常被人遺忘的道理，只要活著就是幸福。是的，即使是儉樸的生活，也總是偉大而高尚的。這種人生態度多么樂觀，多么令人向往。把悲哀留在祭壇，作為給上帝的祭獻，這一句是傳神之筆，使這首詩的樂觀主義達到頂峰。

正是在這個頂峰上，詩人似乎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哲學身份，馬上退回到另一座冷眼觀照生活的山峰上，又開始向人們傳達詩人的人生經驗，提醒人們要從遠處看生活，而且不要過多地發問。因為連上帝都無有生活的答案，那么你要問什么是生活這類問題，就顯得過分了。

當然，也不是說你就只能聽從生活和命運的鞭撻，而是應該寧靜地在你的心里，去模仿奧林匹斯山，去修筑你自己的宮殿。如果你要想依賴上帝給你帶來什么幸福，那是徒勞的，因為上帝不過是一種沒有任何思想的存在。

可以說，這是一首生命導游詩，詩中呈現了人生豐富的內涵，使你流連在詩人布道的山口里靜靜地思索那些經常被人提起卻又難以找到答案的人生難題。

(邱正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