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蘇〕舍夫涅爾《如鐵錨不能浮出水面……》愛情詩鑒賞

〔俄—蘇〕舍夫涅爾

如鐵錨不能浮出水面，

如浮云不能沉入水底，

如鳥兒不能飛進星際，

又如星星不能墜落大地，——

我也永世不會把你忘記;

不論是槭樹葉兒簌簌作聲，

不論是湖的寂靜，河水喧響，

都使我想起你的音容。

也許我永遠也不會明白，

你身上什么使我喜，什么使我憂，

不過所有的路都把我

引向你的家門，回路卻沒有。

(王守仁 譯)

舍夫涅爾(1914～ )是蘇聯衛國戰爭時期聞名的詩人。其生平經歷等，史料記載介紹不多。

《如鐵錨不能浮出水面》是其愛情詩代表詩作。從詩的內容看是表現忠于愛人的自誓之辭，但詩中沒有明確標記是女子的心聲還是男子的誓辭，從詩中的語氣以及情狀看，似一男子的精誠表白。不過這不是個至關緊要的問題，到是其中表現的那種至愛深情讀來令人動感。

“如鐵錨不能浮出水面，/如浮云不能沉入水底，/如鳥兒不能飛進星際，/又如星星不能墜落大地，——”這幾句的表達方式，與中國古代漢樂府民歌《上邪》有異曲同工之妙：“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通過對客觀不可能出現的現象鋪排陳列，在假設的因果中突出女子對愛情的堅貞不移。《如鐵錨不能浮出水面》也是鋪排出種種不可能發生的自然現象，只是不用假設，而是采取況喻之法，把種種不可能發生的客觀現象做為喻體，比況自己愛情的矢志不移。喻體從天上到大地，從水面到水底，從鳥兒到星際，從各個方面的角度，再三再四極力渲染烘托著“不可能發生”的主旨。詩的第二節正是在這種烘染強調中托出真意：“我也永世不會把你忘記”。前邊鋪排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傳自心底的一語愛的誓辭。其實鏤刻于心的又怎么會忘記，想忘都不可能。不是么? “不論是槭樹葉兒簌簌作響，/不論是湖的寂靜，河的喧響/都使我想起你的音容。”樹情水韻，所聞所睹，盡為愛聲愛容：簌簌作響的樹葉;那是愛人在低訴情懷;寂靜的湖，那是愛人沉情靜態的姿容，喧響的河水，流淌著愛人靜朗的笑聲。詩人從主人公的幻象感覺中掘拓昭示出銘于心鏤于魂的摯愛。

詩的第三節進一步發此心不變此情不絕的明誓，“也許我永遠不會明白，/你身上什么使我喜，什么使我憂”，詩人從感覺角度落筆，寫主人公對愛的全身心投入。愛本是一種說不清道不白的情緒，無法用理性的目光審視后明白地說出因果。她的微妙有時不僅使局外人百思不得其解，甚至陷身于愛河的當事人也莫名其妙。能夠把自己的愛清清楚楚說出一二三的一定還沒有真正在愛。詩中主人公正是置身于愛的幽妙之中，時喜時憂，憂喜系于愛人一身，卻不知愛人身上的什么牽動他的神經。但是“所有的路都把我引向你的家門，”感情的萬緒千頭都向著愛的家門簇擁，“回路卻沒有”，表現了一種徹底投入、無悔初衷、忠貞不改、永無變悔的愛心。

這首詩格調明朗、利落、爽快，讀來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勢，詩中沒有愛的柔語，沒有情的婉言，只一種口吻決絕的誓辭，直抒胸懷，又用排比推動著愛波情浪，令人感到愛的激蕩、熱切、強烈的氣勢。詩的意象構筑具聲具形，傳態傳神。如“槭樹葉兒簌簌作響”輕婉欣暢;“湖的寂靜”，溫雅沉靜。詩人用這種自然美聲美態狀出人的聲容。再如“所有的路都把我/引向你的家門，回路卻沒有”，以旅路喻心路，喻情路，在鮮明直觀的形象中，寓入說不清道不白的心旅歸宿，情蹤目的，含蓄中抒直切之胸臆，可謂妙筆精譬。詩的語言有自然親切之感，如一個人向另一個人娓娓道來，表明心跡，故爾看似無雕琢之意，實則藏駕馭語言的純熟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