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大庾嶺·朱彝尊
雄關直上嶺云孤,驛路梅花歲月徂。
丞相祠堂虛寂寞,越王城闕總荒蕪。
自來北至無鴻雁,從此南飛有鷓鴣。
鄉國不堪重佇望,亂山落日滿長途。
順治十三年(1656),廣東高要縣知縣楊雍建聘朱彝尊教授其子,故朱氏有嶺南之游。此詩寫于入粵途中經大庾嶺時。大庾嶺在江西大庾縣境內,南接廣東南雄縣,是由江西入廣東的要沖。相傳唐代張九齡曾派人在此開鑿道路,廣植梅樹,故大庾嶺也稱為梅嶺。嶺上有關卡,稱為“梅卡”,所以首聯即說雄關直上,高聳入云,驛路兩旁梅花依然,而歲月流逝。“嶺云孤”非但直道眼前景象,而且極言山嶺巍峨,雄關高峻;“歲月徂”則逗出時間匆遽、歲月易逝的感嘆。這兩句的寫景一為縱向,一為橫向,而將時間與空間交結成文,造成一種雄闊蒼涼的基調,并引出吊古傷今之思。“丞相”就是指張九齡,后人為了紀念他的開鑿之功,所以在大庾嶺云封寺前建有張文獻祠。“越王”指的是南越王趙佗,其都城在廣州府城西二十七里。這兩句緬懷前人,出句為眼前景象,是實寫;對句為想像之辭,是虛寫。“寂寞”、“荒蕪”,都說明古代遺跡已寥落荒敗,隨著歲月的流逝而無人問津。頸聯寫自然物象,也緊扣住大庾嶺的地理位置。固古時傳說鴻雁飛到大庾嶺就折回,不再往南,唐代宋之問的《題大庾嶺北驛》就有“陽月南飛雁,傳聞至此回”的句子。所以詩人說自古以來這里就沒有鴻雁來臨;又據《南越志》說,鷓鴣不管向哪個方向飛,起飛時總是向南的。過了大庾嶺就進入廣東地界,是鷓鴣出沒的地方。中二聯的吊古與寫景采用了寫實與想像相結合的方式,卻于字里行間逗出思鄉傷懷的感情。所以最后一聯說:不堪忍受再去佇立山頭,遙望家鄉,只見那起伏的群山、落日斜暉鋪滿了漫長的征途。家山已不可見,而無法抑制的鄉愁卻在心頭油然而生了。
這首詩較典型地體現了朱彝尊早期詩歌的風貌,他的七律受杜甫和明七子的影響較深,注重氣象的開闊和詞句的典雅,如此詩融寫景、吊古、抒懷于一爐,雖刻畫鄉思,卻寫得含而不露,頗得沉郁頓挫之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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