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竹塘車中·張問陶
翕翕紅梅一樹春,斑斑林竹萬枝新。
車中婦美村婆看,筆底花濃醉墨勻。
理學傳應無我輩,香奩詩好繼風人。
但教弄玉隨蕭史,未厭年年踏軟塵。
乾隆五十七年(1792)十一月,二十九歲的詩人偕妻子女兒從成都出發,沿岷江、長江,去江陵。次年正月抵荊門,轉車北上,這首詩就寫于北上途中。
傳說舜南巡不返,葬于蒼梧,他的兩個妃子娥皇、女英思帝不已,淚下沾竹,使竹子變成斑斑點點,稱為斑竹,所以這斑竹本身是愛情的象征。詩人途經斑竹塘,觸物生情,抒發了對妻子的愛戀之情。時值初春,紅梅花開了,密密匝匝的像是聚集了一樹的春意。竹林中已抽出了無數新枝,斑斑點點,令人想起湘妃的眼淚。他駕車北上,與妻子同坐,不禁深深地被妻子的美貌所吸引。但詩人不說自已如何傾倒于妻子的美色,而說村中的婦人們都爭著來看妻子的容顏。“筆底”一句則純為陪襯,說自己乘興作畫,墨色均勻。張問陶的妻子林韻征美貌而有文才,他們夫妻間的感情誠篤,所以詩人時時表露自己的愛慕。在此詩之前他另有兩首《車中贈內》的七絕,其中之一說:“春衣互覆五更寒,鈴語遙遙夢轉安。一笑車箱穩如屋,閉門終日坐相看。”可見他對妻子情深意篤,心心相印。這里所謂的“車中婦美”也正是他對妻子的贊美。詩人毫不掩飾自己對妻子的愛戀,所以說理學傳中應沒有我這樣的人,而歌頌真摯愛情的詩篇卻可以追溯到《詩經·國風》的傳統。“理學”一聯可謂大膽的叛逆之論。乾隆年間理學仍占據著思想界的統治地位,而作者卻對此提出了針鋒相對的批評。這種思想與當時的袁枚較為接近,這是乾隆以還個性解放思潮在詩歌中的反映。所以末二句中詩人說,如果自己能常有妻子陪伴,則不厭道途顛頓,來往于京師的紅塵之中了,據《列仙傳》中說,蕭史喜歡吹簫,秦穆公以女兒弄玉嫁給他。一日,兩人吹簫升天。前一句即用蕭史事比夫倡婦隨。蘇軾《次韻蔣穎叔錢穆父從駕景靈宮》詩:“半白不羞垂領發,軟紅猶戀屬車塵。”自注:“前輩戲語:‘西湖風月,不如東華軟紅香土。’”這里因詩人將至北京赴任,故有“踏軟塵”之說。這兩句借典故說明自己對愛情的珍重和向往,在封建社會中確是難能可貴的。
詩寫得很暢達,從寫景到敘事,到議論、到抒情,步步展開,雖也使事用典,但寓意十分明了,并不影響全詩風韻的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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