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孔建平
城中飄著細雨
——阿瑟·蘭波
我心中在哭泣,
如雨灑向街頭,
潛入我心坎的
該是何種煩憂?
瀟瀟的雨絲啊
飄在街頭房頂!
憂郁的心地啊
聽這雨的低吟!
此心盡日憂愁
無緣無故啼哭。
奇怪!無人背叛?
悲傷實無理由。
我無愛也無仇
卻有萬般痛苦:
人間愁苦莫過
沒來由的痛苦!
(施康強譯)
(法國)魏爾倫
情有所依,便可滿足,便可發(fā)泄,情無所依,苦悶無處排遣,才是絕頂的苦惱。《我心中在哭泣……》所表達的正是一種無法排遣的郁悶。詩中的形象十分常見,詩人的聯想也不奇特。哭泣與雨絲之間存在著明確的比喻關系,毋需在想象中作一次艱難的跳躍。我國唐人秦觀就有“無邊絲雨細如愁”的名句。但詩人的寫法卻有一些講究。先以雨灑街頭襯心中的哭泣,以情緒引出意境,形成情與境的復合體,再反過來,讓憂郁的心去聽雨的低吟,先寫意境后寫情緒,通過這一反復,使情緒充分浸泡在意境之中。接著,詩人轉換角度,讓第二人稱發(fā)問:“無人背叛?”順勢點明最大的痛苦來源于“無愛也無仇”。
這首詩選自《無詞的浪漫曲》(1874),是《被遺忘的小詠嘆調》中的第三首。從書名和篇名就可以看出,詩人十分注重詩歌的音樂性。魏爾倫曾一再強調詩歌的音樂性,甚至在他的論著《詩的藝術》中開宗明義地提出“音樂先于一切。”在這首詩里,音樂性并不限于韻腳。詩中的某些音節(jié)反復出現,模擬雨聲的單調、纏綿,給人一唱三嘆之感。詩的音樂性與詩中脈動著的情緒參錯迭合,使情、境、音完美地融和為一體。
魏爾倫和蘭波同是象征派的主將,兩人也曾是好朋友。但寫這首詩時他已與愛妻鬧僵,又因酒醉開槍擊傷蘭波,被判兩年監(jiān)禁,陷于深深的不幸。“話到滄桑語便工”,這首詩可以說是達到了“深哀淺貌,短語情長”的藝術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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