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景華
每天看太陽從窗前走過,
每天想一個奇怪的地方:——
“時間”永遠不從那兒經過,
我又猜不清那地方是什么顏色:
我猜那地方該是綠的,
卻怕它象秋葉一樣變黃;
我猜想那地方該是紅的,
又怕它象春花一樣凋謝。
也許那地方就是白的,
更怕有人去寫上歷史的年月,
我愿伴他去那兒旅行,
有誰能告訴我那兒的顏色。
李廣田
這首詩寫于1937年1月,原載《新詩》第四期。
據李廣田先生的學生孫躍冬同志所記:這首詩是詩人在大學畢業前后之作。記得1939年他自己談到寫這首詩的背景說:大學畢業了,到哪里去呢?出路在哪里呢?一切都是未知數。當時思想上非常苦悶,在這樣情緒下產生了這首詩。詩人自己評論這首詩說:“這樣的詩要不得。”1937年10月20日在四川羅江記的這天日記上,他寫道:“學生拿來一本《新詩》(第四期,1937年1月出版),里面有我的一首《顏色》,我完全把它忘記了,這題目還是之琳起的呢。重抄如下……。現在看起來,卻可以給它一個新的解釋了,可以說一切都隨著時間變,……”又說:“兩年以后,詩人自己對這首詩完全持否定態度,因為這時候時代變了。抗日戰爭爆發了,詩人的生活與工作環境變了,他同年輕學生們一起,跋山涉水,到處流亡,參加了轟轟烈烈的抗日救亡運動,使詩人李廣田的思想起了巨大的變化,……在詩創作上,詩人李廣田同唯美主義最后的告別,毅然回到現實主義藝術中來。”(孫躍冬《從“低吟詩人”到高歌的戰士——關于李廣田的詩》,見《李廣田研究資料》,寧夏人民出版社出版)
在黑暗的舊社會,“畢業就是失業”,雖然大學畢業了,但前途渺茫,一切都是未知數,因而詩人思想上非常苦悶,詩以“顏色”為題,也就是指詩人所要去的那個奇怪的地方是什么顏色?等待詩人的是吉?還是兇?是幸福?還是痛苦?這一切詩人卻不得而知。
開篇詩人就寫到“每天想一個奇怪的地方,時間永遠不從那兒經過”,因為“時間”的流逝是人眼所看不到的,然而詩人堅信,隨著時間的流逝,生活不會永遠是老樣子。正由于有這種信念,詩人才猜想那地方是“綠的”,是“紅的”,也就是說那地方是五彩繽紛的色彩,這也是詩人所向往、追求的色彩。它代表著詩人的希望、理想,可是詩人又怕它“象秋葉一樣變黃”,“象春花一樣凋謝”。說明詩人對未來合理、幸福生活的珍惜,唯恐它失去。詩人又寫到“也許那地方就是白的,又怕有人去寫上歷史的年月”,“白色”雖不如“綠色”、“紅色”那么鮮艷,但白色是“純凈”的象征,這也是詩人所向往的。因而詩人怕有人去寫上歷史的年月,這樣就會破壞了這種“純凈”。
從全詩看,我們可以將“那地方”理解為是一種象征性的意象——詩人強烈向往和追求的合理、幸福的生活。雖然詩人還不能預測所去的地方究竟是什么顏色?但詩人愿去那兒旅行。因為詩人堅信“一切都隨著時間變”,也就是說,隨著歲月的流逝,黑暗一定會消失,合理、幸福的生活一定會到來。
從藝術上看,這首詩體現了現代派詩歌技法上的一些特點,它不是直接抒情,直接陳述,而是用意象呈現,間接的表現,用暗示和隱喻展現心境。詩人用不知所去的地方是什么顏色,來暗示自己對前途渺茫,不知所向的苦悶心情。但我們又似乎感受到詩人對未來合理、幸福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整首詩意境朦朧,有時簡直使人捉摸不透,難怪詩人自己說“完全把它忘記了。”這是不無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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