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小青
門外無叩門的啄木鳥,
山徑未逢緣客掃,
我的思念高臥得這樣舒適,
看陽光搖老日月。
一燈,一影,一囊,一壺,
蕭蕭之聲,只是我靈魂的足步,
你聽我:醉時高唱一章詩,
山雨欲來又止。
史衛斯
史衛斯是三十年代“現代派”詩人。“現代派”直接來自西方詩潮詩風的影響,然而那時候的詩人們卻是從小閱讀中國古典詩歌,因而有深厚的傳統文化功底。“現代派”詩人是一群在大都市讀書或工作的青年知識分子,然而他們大都來自農村,來自內地農村的書香門第或世家望族。他們一旦放假回家,就有奢侈的物質生活和有閑的心境。因而,以“現代派”的寫作技巧來寫“山居”感受,也就成為一種時髦的游戲。
詩的境界是一片中國古典詩歌的閑適淡泊,然而細按脈搏,閑適淡泊的下面,是排遣不去的寂寞,因而詩所表現出來的情緒,是因排遣寂寞而刻意的曠達。“啄木鳥”是個比喻,以及山徑未掃,都在暗示抒情主人公期待來客的愿望未得以實現,悵惘與寂寞化成了這樣的詩句:“我的思念高臥得這樣舒適,/看陽光搖老日月。”宋代詩人歐陽修有“六一居士”之稱,也就大約是一本書,一壺茶,一杯酒之類,是對閑居生活的自嘲,史衛斯這里的四一”,看來是在以歐陽修自況。燈下高酌,蕭聲悠揚,歌聲頓挫。“山雨欲來風滿樓”本是古詩名句,詩人在這里加以變化,用以表現情緒的戛然落寞,突然退潮,曠達終于沒有掩蓋住的深深的寂寞與孤獨。這首詩的藝術性是很高的,在很淡泊的表層情緒下,含蓄著深層的意蘊,讀之意味雋永,有很大的審美娛悅魅力。
然而,這詩又是“現代派”的,并非傳統的。“我的思念高臥得這樣舒適”,這里新奇的詞語組合(“思念高臥”)與張力(思念一舒適)的運用以及下句“陽光搖老日月”,都是象征派詩風的習慣技法。尤其不可忽略的,是這首詩的散文韻味與自由體的情緒節奏。詩很短小,但內涵豐厚,每節每行每字都推敲得很穩妥,似乎詩人也有一種“三年得兩句,一吟雙淚流”的藝術至上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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