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幻空花

天童宏智^[1]

夢幻空花，六十七年，
白鳥煙沒，秋水連天。

《指月錄》卷二十八頁四九四

【白話新唱】

活在世間六十七年
就像夢中的幻影、虛空的花朵
我所體驗的心境，宛如
白色的飛鳥消失于白色的煙嵐
秋天的蒼茫的水溶于蒼茫的天際

【分析與鑒賞】

這是一首絕美的遺偈，當代的圣嚴法師曾在《禪門修證》一書中說：“正覺禪師一生主倡默照法門，闡揚理事泯融，偏正回互，明暗相即，寂照虛靈，環中虛白之旨。……他在入寂之前，寫下遺偈：‘夢幻空花，六十七年，白鳥煙沒，秋水連天。’這是何等蒼茫，何等寂靜，又何等統一的境界呢！這正是正覺禪師的禪境禪風所在。”

姑且把復雜的思想問題擺一邊去，管他什么“偏正回互，明暗相即”，如果達摩祖師知道后來的人又給“不立文字”的禪加上這么玄奧的哲學外衣，相信他會搖搖頭說：“把很難的事搞成簡單的是很難的，把簡單的事情搞成困難的卻是簡單極了！”

宏智正覺的遺偈，是他一生寫過的最優美的文字。讓我們想象，一位有著深湛悟境的老人，雖然他也發展了博大的思想體系，然而，在臨終的時候，他不再談那些精密的思想了。相反的，他讓更高等的結合理性與感性的心境書之于紙上，短短十六字，是他一生學思體驗的總結。我們欣賞這首遺偈，不能只見到文字的美而忽略了蘊涵，也不能玩味它的哲思而忽略了美感，我們應當情理兼顧地融入這偈子里。

人雖死了，人的根本存在卻回復佛性的廣大無邊，猶如一滴水從天空飛落于浩瀚的海洋。對立的歸于統一，矛盾的融為一體，這是“白鳥煙沒，秋水連天”的終極境界。

^[1]天童宏智（1091-1157）：六祖下十四世，嗣法于丹霞子淳，一生提倡默照禪，有《宏智覺和尚語要》一卷、《宏智正覺禪師廣錄》八卷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