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蝴蝶（望處雨收云斷）

望處雨收云斷，憑欄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蕭疏，堪動宋玉悲涼。水風輕、蘋花漸老，月露冷、梧葉飄黃。遣情傷。故人何在，煙水茫茫。難忘。文期酒會，幾辜風月，屢變星霜。海闊山遙，未知何處是瀟湘。念雙燕、難憑遠信，指暮天、空識歸航。黯相望。斷鴻聲里，立盡斜陽。

【注釋】

《玉蝴蝶》：小令始于溫庭筠，長調始于柳永，《樂章集》注仙呂調，一名《玉蝴蝶慢》。詞既謂“屢變星霜”，說明寫于遠游之第二年即景德元年（1004）秋。看來柳永離京兩年，令其魂牽夢繞的，既有在汴京的“文期酒會”，更有其妻子。詞用“雙燕”典，則明其所思乃妻子而非所歡。結尾連用“空識歸航”與“立盡斜陽”，字面上是寫妻子對自己思念之切，實際上則是寫自己對妻子思念之切。詞又謂“海闊山遙，未知何處是瀟湘”句，蓋又欲自湖北而赴湖南。“望處”句：謂到處是晴空一片。望處，謂視野之內。目送秋光：有惜時之意，謂眼睜睜看著時光逝去。“水風輕”句：謂微風從水面輕輕略過，蘋花已經漸漸老了。蘋花，一種大的浮萍，夏秋間開小白花，亦稱白蘋。蘋花漸老，即至深秋，故云。“月露”句：月露，月光下的露滴。梧葉，即梧桐葉。遣情傷：使人傷情。文期酒會：友人相約在一定的日期飲酒相會，作文賦詩。古人有文期酒會之俗。此句憶在汴京之文期酒會，故始有下兩句。屢變星霜：意謂過了一年又一年。星，指歲星，亦名木星、太歲。木星約十二年繞日一周，故古人以其經行之方位紀年，星變方位則歲移。據此句，知柳永離開汴京已兩年了。瀟湘：指瀟水與湘水。二水均在湖南。因詞人又從湖北去湖南，故有此問句。“念雙燕”句：此句為“念遠信難憑雙燕”之倒裝，意謂遠在汴京的妻子，很難遇到順路人將信捎來。《開元天寶遺事》：“長安豪民郭行先，有女子紹蘭適巨商任宗，為賈于湘中，數年不歸，復音書不達。紹蘭目睹堂中有雙燕戲于梁間，蘭長吁而語于燕曰：‘我聞燕子自海東來，往復必徑由于湘中。我婿離家不歸數歲，蔑（杳）有音耗，生死存亡，弗可知也。欲憑爾附書投于我婿。’言訖淚下。燕子飛鳴上下，似有所諾。蘭復問曰：‘爾若相允，當泊我懷中。’燕遂飛于膝上。蘭遂吟詩一首云：‘我婿去重湖，臨窗泣血書。殷勤憑燕翼，寄于薄情夫。’蘭遂小書其字系于足上，燕遂飛鳴而去。任宗時在荊州，忽見一燕飛鳴于頭上。宗訝視之，燕遂泊于肩上，見有一小封書系于足上，宗解而視之，乃妻所寄之詩。宗感而泣下，燕復飛鳴而去。”詞人將往瀟湘，故用此典。此句以下皆從思婦著筆。

【評析】

詞用“望”字統攝全篇，首三句言登高遠望，“悄悄”二字已含悲情。“晚景”二句以宋玉悲秋為喻，悲意即在其中。“水風”二句兩兩作對語，謂蘋老梧黃，善狀蕭疏秋景，不由使人悲感倍增。“遣情傷”三句由悲秋而轉到懷人，更增悲秋之意。下片以“難忘”領起，憶昔傷今盡在其中。“海闊”二句又作宕開之筆，設想欲去之處。“念雙燕”二句又從思婦著筆，言閨人思念之深。結二句與篇首相應，見佇立之久，且謂“斷鴻聲里”，更增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