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離芳草滿吳宮,綠到臺城舊苑東。
一夜空江煙水冷,石頭明月雁聲中。
---劉 翰
石頭城,簡稱石城,又稱石首城。在今江蘇省南京市清涼山。本戰(zhàn)國楚金陵邑,東漢建安十七年(212年)孫權(quán)重筑改名。因城基利用天然巖石鑿成,故名石頭。東晉義熙初又加固。長江主流緊迫山麓,城負(fù)山面江,南臨秦淮河口,當(dāng)水路交通要沖,形勢險固,故有“石城虎踞”之稱。三國吳、東晉、南朝建都建康(吳名建業(yè),今南京市),倚此為守衛(wèi)都城的軍事重鎮(zhèn)。隋平陳,于此置蔣州。唐武德三年(620年)為揚(yáng)州治所,九年揚(yáng)州移治江都縣(今江蘇揚(yáng)州),此城遂廢。建中、元和時又曾一度修筑。北宋以后,長江主流逐漸向西北徙移,城西一帶悉淤為平陸,無復(fù)以前雄踞之勢。城基遺跡為赭紅色,內(nèi)有大量河光石,一般高出地表0.3~0.7米,最高處為17米。宋以前西側(cè)瀕臨長江,形勢險要。六朝時為水師駐地。
唐代詩人劉禹錫《金陵五題》的第一首《石頭城》,是專詠石頭城的。劉翰的這首詩,雖然也以石頭城為題,吟詠的對象卻是整個金陵(今江蘇南京)。這是一首吊古之作。作者抒寫了對金陵“繁華事散”、古今滄桑的感慨。
首先映入詩人眼簾的,是草滿吳宮的荒涼景象。“吳宮”,指三國時吳國的宮殿;“臺城六代競豪華”(劉禹錫《金陵五題·臺城》),第一代吳國的朝廷其實(shí)不在臺城,而是在吳宮。首句從吳宮寫起,接著,詩人的眼光從南到北,只見長滿吳宮的野草,一直延伸到臺城一帶。臺城原是吳國的后苑城,東晉成帝咸和年間(326—334)修建為新宮,名建康宮,從此成為東晉和南朝宋、齊、梁、陳的臺省(中央政府)和宮殿的所在地。這樣,第二句雖然只說臺城一地,實(shí)際上卻囊括了六朝的后五個朝代。以上兩句,以空間寫時間,用筆冷峻,寄慨深沉。當(dāng)年的吳宮、臺城,如今成了野草的世界。只這樣一幅寫生,沒有直抒,不用議論,卻抵得上千言萬語。動詞“滿”的寫形,“綠”的著色,形容詞“舊”的映襯,更加深了撫今憶昔的傷悼之情。
后兩句轉(zhuǎn)而寫夜間所見的景象,地點(diǎn)轉(zhuǎn)到了城西北的石頭城。當(dāng)詩人來到石頭城時,已是入夜時分。石頭城是漢獻(xiàn)帝建安十七年(212)孫權(quán)在石頭山上構(gòu)筑的。背靠清涼山,面臨長江,形勢險要,因而諸葛亮有過“石城虎踞”的贊語(見《太平御覽》卷一五六引張勃《吳錄》)。西晉初年,“一片降幡出石頭”(劉禹錫《西塞山懷古》),吳主孫皓在這里豎起投降的白旗;“潮打空城寂寞回”(劉禹錫《金陵五題·石頭城》),劉禹錫曾在附近蹀躞,諦聽過拍岸的江濤聲。如今,詩人也來到了這里,眼望沿著城北流逝的長江,但見開闊的江面上空蕩蕩的,水汽蒙蒙的江水給人以一種寒冷的感覺。再看石頭城,寂寞地對著明月。這時,夜空中又傳來了聲聲雁鳴。這城、這月、這夜空、這雁聲,仿佛融成了一體,在訴說著六朝衰敗以后的沉寂與凄清。第三句是轉(zhuǎn)筆,寫長江是為了落到末一句寫石頭城上。粗粗看去,后兩句的寫景似乎更為純粹。但石頭城連著整個六朝的歷史,是六朝興亡的見證。前兩句以吳宮、臺城分寫六朝,到了這兩句則已綜合了吳宮、臺城,而以“石頭”在總說六朝了。此外,詩人的感情色彩在后兩句的用字上也有所表露:“空”、“冷”等字暗藏著古今盛衰的對比;“一夜”,見出詩人徘徊之久與感慨之深。
全詩四句,讀來如展長軸,由吳宮而臺城而石頭城,詩人的目光在空間橫掃的同時,也完成了時間上的縱貫,幾個畫面說盡了金陵城古今的盛衰變化。末句的“雁聲”,不只是增加了畫外音,而且唯有添此“雁聲”一語,全詩的意境才得以完成,結(jié)尾處方能顯得唱嘆有情,余音不盡。
在劉翰之前,劉禹錫的《石頭城》曾使白居易嘆為觀止;許渾的《金陵懷古》,是金陵吊古詩中的又一首杰作。劉翰的《石頭城》,既不同于許渾一氣流轉(zhuǎn)、以直抒見長的《金陵懷古》,也有別于劉禹錫同是以景寫情的同題詩。盡管兩篇《石頭城》都有大江、明月,甚至都有“舊”、“空”、“月”等字,但劉翰這一首,寫出了從白天到夜間的所見所聞,時間的脈絡(luò)似更為清晰,所呈現(xiàn)的意境則更為凄冷。兩首《石頭城》,可謂春蘭秋菊不同時而俱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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