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被酒獨行,遍至子云、威、徽、先覺四黎之舍》賞析
半醒半醉問諸黎,竹刺藤梢步步迷。
但尋牛矢覓歸路②,家在牛欄西復西③。
注釋
①元符二年(1099)作,蘇軾在昌化軍(今海南儋縣)貶所。被酒:謂酒醉。四黎,指子云、威、徽、先覺四位黎族友人。一說“黎”是這四位友人的姓。
②牛矢:牛糞。
③牛欄:牛圈。
賞析
蘇軾喜歡喝酒,但是酒量不好,一喝就醉,這首詩也是蘇軾喝得半醉半醒的時候,找不著家了。眼前處處只見“竹刺藤梢”,不見自家的竹籬茅舍,只好到處找黎族的朋友問路。朋友答復他說:你只要順著地上的牛矢走過去,就能找到在牛圈西邊的家啦。所以這短短的一首絕句,其實是用對話來組成的。詩歌就像一幕小小的情景喜劇,作者的醉態(tài)和黎族朋友的熱情質(zhì)樸都表現(xiàn)得那么生動,作者擷取一個充滿農(nóng)村風味的極普通的生活場景,寫出了他在貶謫中的安之若素和自得其樂。
另外,這首詩正是沿著中唐以來到梅堯臣所形成的詩歌題材日常化、生活化的特點繼續(xù)發(fā)展。用語不避其俗,把本來不入詩的題材寫得天趣洋溢、興味盎然。中唐以前的詩歌都是要極力追求雅致的,劉禹錫不敢用“糕”字、杜甫在詩中用“吃”字被人譏笑為鄙俚,都說明了這一點。但是蘇軾無事無意不可入詩,且用得生動傳神、恰如其分。
從審美的層面說,這正體現(xiàn)了宋詩的“以俗為雅”。在宋人看來,審美活動中的雅俗之辨,關鍵在于主體是否具有高雅的品質(zhì)和情趣,而不在于審美客體是高雅還是凡俗之物。正如蘇軾在《超然臺記》中所說:“凡物皆有可觀,茍有可觀,皆有可樂,非必怪奇瑋麗者也。”所謂可觀、可樂,就是能夠從審美客體上感受到審美的愉悅,只要有可觀、有可樂,那么,就是雅的,因為它所體現(xiàn)的是主體不同凡俗的品位。黃庭堅也說過:“若以法眼觀,無俗不真。”(《觀意可詩后》)他是從佛禪的角度來說的,而落腳點與蘇軾一樣,強調(diào)的是有觀天下之物的“法眼”,也就是主體的審美態(tài)度和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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