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畫

海天空闊九皋［1］深，飛下松間聽鼓琴。

明日飄然又何處？白云與爾共無心。［2］

題解

此詩初刊于1907年出版的《文學(xué)因緣》第一卷。又見于1917年12月出版的《非夢記》。關(guān)于此詩的真?zhèn)螁栴}，說法有二。鄧秋枚認(rèn)為：“……曼殊亡友《畫冊》題詩‘海天空闊’一首，查此詩為曼殊自作，而屬弟代題于畫上。蓋曼殊工畫而不能題，遂由弟代書。此詩‘題’字當(dāng)作‘書’字解，便了然矣。”而柳亞子則認(rèn)為：“各家錄曼殊詩，都有《題畫》一絕，據(jù)鄧以蟄先生說，此詩實明末僧人之作，今真跡尚保存無恙，故特刪去。”（見1933年出版的《蘇曼殊全集》〈開華本〉詩集的附尾）但時隔10年（1943年），柳亞子與柳無忌合編的自稱“寧缺而毋濫”的《曼殊大師紀(jì)念集》卻照收不誤。今姑作保留，以備后考。此詩如為曼殊所作，則當(dāng)作于1907年夏天。

至于此詩的本事，曼殊在其小說《非夢記》中有一段記述：“仲夏，燕生（曼殊自托的人物）謁汪玄度于鼎湖寶幢南院，玄度粗衣垢面，而神宇高古，方伏案作畫，題松下一老僧，獨(dú)坐彈琴，一鶴飛下。既竟，命生為題之。生接筆構(gòu)思，少選，書一絕句曰：‘海天空闊九皋深。’玄度自捻其須曰：‘字跡類女子，然小詩可誦也。'”另外，在原來的畫面上還有沈尹默一詩，題為《曼殊贈畫屬題，漫寫二韻》，內(nèi)容是：“張琴鼓天風(fēng)，時答松濤響，坐冷石床云，孤鶴將安往？”

注釋

［1］九皋——深遠(yuǎn)的水澤淤地。《詩經(jīng)·鶴鳴》:“鶴鳴于九皋，聲聞于野。”毛傳：“皋，澤也。”鄭玄箋：“皋，澤中水溢出所為坎，自外數(shù)至九，喻深遠(yuǎn)也。”陸德明釋文：“九皋，九折之澤。”

［2］白云與爾共無心——鶴跟白云一樣，都是純?nèi)巫匀唬瑹o拘無束的。語出陶淵明《歸去來辭》:“云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曼殊在此反用其后句意。無心，指不受拘束，純?nèi)巫匀唬谐烂撍椎囊馕丁０矗捍祟惗U意之詩，不難于做出世語，而難于在空際落筆，自生絕塵之概。按：世人所馳騖者，功名利祿之場，而曼殊卻獨(dú)向松林寒澤息影，與采菊東籬之彭澤，同為避世高蹤。又，詩人駐足山寺，一任萬劫華鬘，飛騰過眼。結(jié)句以“白云”舉襯，高曠之味直沁入詩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