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書事（病身堅固道情深）

【原文】

病身堅固道情[1]深，宴坐[2]清香思自任[3]。

月照靜居唯搗藥，門扃[4]幽院只來禽。

庸醫(yī)懶聽詞何取，小婢將[5]行力未禁[6]。

賴問空門[7]知氣味[8]，不然煩惱[9]萬涂侵。

【題解】

這首詩與前一首應(yīng)該同作于李后主生病期間，其內(nèi)容相似，皆描寫病中感受，但此詩宗教情懷更濃。兩首詩的不同之處在于，前首詩側(cè)重抒懷，抒發(fā)病中情懷；這首詩側(cè)重敘事，敘寫病重的諸瑣事，詩里所寫之事有濃郁的生活氣息，如靜居月照，杜門謝客，懶聽庸醫(yī)之妄語，體貼小婢之力弱等。由此可知寫此詩時，李煜的病已經(jīng)近于痊愈，因此字里行間透露著輕松之感。相比上首詩，沒有了壓抑感，詩中李煜無世事攪擾，無俗情牽掛，清閑自在，十分生動。

【注釋】

[1]道情：修道者超凡脫俗的情操，這里指佛教信仰。

[2]宴坐：佛經(jīng)中指修行者靜坐。

[3]自任：自覺承擔(dān)；當(dāng)作自身的職責(zé)。《孟子·萬章下》：“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

[4]扃（jiōng）：門閂。

[5]將：扶助，攙扶。

[6]禁：承受。

[7]空門：佛教。佛教宣揚萬物皆空，故稱空門。

[8]氣味：比喻意趣或情調(diào)。

[9]煩惱：佛教用語，謂迷惑不覺，包括貪、嗔、癡等根本煩惱以及隨煩惱，能擾亂身心，引生諸苦，為輪回之因。

【譯文】

病中閑坐戶外，一陣清風(fēng)吹來，只覺得神清氣爽，香氣襲人，突然感到病體輕松了許多，不禁思緒萬千，任其馳思。明月高照，靜居幽雅，只有搗藥的聲音咚咚作響；小門緊鎖，深院幽靜，沒有雜人雜事來打擾，只有小鳥時時飛來與人親近。久病難愈，可見宮中的御醫(yī)們都醫(yī)術(shù)低劣，自己也懶得再聽他們的診斷。身邊的小婢攙扶著自己散步，可又感覺疲勞。自己多虧懂得了不少佛教道理，才獲得了許多生活情趣，要不然塵世的煩惱會從各方面侵來，使人陷入愁江苦海。

【賞析】

全詩從細(xì)微處入手，通過描寫日常生活中的瑣碎之事，來抒寫病中的感受。詩中有“庸醫(yī)”“小婢”，還有清風(fēng)、明月、飛鳥等具體的事物，可使讀者通過感知這些人物和景物體會到詩人的內(nèi)心感受。“宴坐清香思自任”，寫難得的清閑自在。“月照靜居唯搗藥，門扃幽院只來禽”，是身為九五之尊的帝王難以享受的生活，平常人都怕門庭冷落，唯有帝王難得一遇這種清閑，所以感慨也就顯得真切自然。“庸醫(yī)懶聽詞何取，小婢將行力未禁。”庸醫(yī)的話根本懶得聽取，攜小婢散步卻又感覺疲勞。幸而詩人在最后一句“賴問空門知氣味，不然煩惱萬涂侵”中點明，生活全靠在佛法中尋找樂趣，否則早就被萬般煩惱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