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李白

【題解】

天寶三年（公元744年），杜甫三十二歲，這時的李白正為高力士所讒毀，被皇上賜金放還。夏初，李白經(jīng)游東都，杜甫與之相會于洛陽，贈詩當(dāng)在此時所寫。

杜甫在洛陽客居的兩年，所經(jīng)歷的無非是奸刁巧詐的事情。他對朱門大戶的錦衣玉食厭惡至極，寧愿去吃食不果腹的蔬食粗飯，也不愿沾染上惡俗的腥膻之氣。詩中抒寫了自己厭倦京都仕途之中的令色機(jī)巧，羨慕山林歸隱的情懷，可是又因為世上權(quán)貴之人的貪求，就連隱居求仙也不可得。寫到此處，詩人對世俗的厭惡又加深了一層，充滿了對李白惺惺相惜之感，同時也流露出對行藏出處抉擇的困惑。

【原文】

二年客東都①，所歷厭機(jī)巧②。

野人對腥膻，蔬食常不飽③。

豈無青精飯④，使我顏色好。

苦乏大藥資⑤，山林跡如掃⑥。

李侯金閨彥⑦，脫身事幽討⑧。

亦有梁宋游，方期拾瑤草⑨。

【注釋】

①客：客居，旅居，即旅居他鄉(xiāng)。杜甫本居鞏縣，為父守墓，暫居?xùn)|都首陽山，故稱為客。東都：即洛陽。隋大業(yè)五年（公元609年），改稱東京洛陽為東都。唐高祖武德六年（公元623年）九月，改東都為洛州。唐高宗顯慶二年（公元705年）復(fù)稱東都。唐玄宗天寶元年（公元742年）改稱東京，唐肅宗上元二年（公元761年）停京號，次年復(fù)稱東都。

②所歷：指所經(jīng)歷。歷：經(jīng)歷，經(jīng)過。厭：憎惡。機(jī)巧：機(jī)智靈巧，此指奸刁巧詐，勾心斗角。

③“野人”二句：野人：指沒有官職的平民。對：指面對，相對。平民相對的即富人、官僚。腥膻（shān）：《周禮注》：“犬腥羊膻。”食草類膻，如牛、羊之類，水族類腥，如魚、鱉之類。在詩中統(tǒng)指富人所食之美味佳肴。蔬食（sì）：即以粗米、草菜為食。

④豈：副詞，表示反問，猶“難道”、“怎么”。無：沒有。青精飯：即立夏的烏米飯。相傳首為道家太極真人所制，服之延年。后佛教徒亦多于陰歷四月初八日造此飯以供佛。

⑤苦乏：極端缺乏。苦：竭力、極。大藥：指金丹。唐代道教盛行，統(tǒng)治者和一般士大夫很多人都好煉丹和服食金丹以求長生。資：物資、材料。

⑥山林：山與林。亦指有山有林的地區(qū)。跡如掃：謂足跡如掃過一樣，便沒有足跡。跡：腳印，足跡。掃：即掃除塵穢。

⑦李侯：指李白，侯是尊稱。金閨：指金馬門。金馬門，漢代宮門名，為等候皇帝召見的地方。彥：舊時對賢德之士的美稱，也喻指有才華的人。

⑧脫身：指從某種場合或事情中擺脫出來。李白在長安醉中命高力士為之脫鞋，高以為恥，便跟楊貴妃說李白的壞話，李白自知不為高力士所容，于是自請放還，所以叫脫身。事幽討：從事在山林中采藥訪道。幽：即滌幽靜，指草木茂密之處。討：尋求，探求金丹之妙法。意謂尋幽探勝。

⑨梁宋：指河南開封、商丘一帶。方：將。期：相約，期望。拾：撿取。瑤草：古指仙草，傳說中的香草。

【譯文】

在我為父守墓，旅居洛陽的這兩年時間里，凡是所經(jīng)歷的事情中，我特別憎惡那些心機(jī)狡詐、取巧偽善之人。

那些沒有官職的平民百姓面對的是富貴人家日食美味珍饈，而自己卻連粗米、草菜也不能飽食。

難道說就沒有那種可以延年益壽的青精飯，讓我吃了以后，也使我的容顏變得更加美好嗎？

可是我知道，這里極度缺乏用來煉制金丹的材料，在這深山老林之中，藥材好像用掃帚掃過的一樣一點痕跡都找不到，何談煉丹藥。

李侯啊，你曾經(jīng)是皇宮金馬門的賢德之士，如今，所幸擺脫了被奸佞之人饞毀的厄運，離開朝廷，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山林中采藥訪道，探求煉制金丹妙方。

如今我也要離開京都，有了到梁宋一帶游覽之意，到那時將要與您同行，希望能撿取到仙境中的仙草，煉制成不老的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