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

【題解】

本篇選自《劉禹錫集》卷三十一。

劉禹錫（772—842），字夢得，洛陽（今屬河南）人，自言系出中山（治今河北定州）。唐代文學家、哲學家。貞元進士，又登博學宏詞科。授監察御史，參與永貞革新。失敗后貶朗州司馬，遷連州刺史。后任太子賓客，加檢校禮部尚書銜。世稱劉賓客。與柳宗元交誼厚，晚年多與白居易唱和，并稱“劉白”。有《劉夢得文集》四十卷。

《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當作于唐敬宗寶歷二年冬。劉禹錫罷和州刺史任返京，經揚州與白居易相逢。白作《醉贈劉二十八使君》一詩相贈，詩云：“為我行杯添酒飲，與君把箸擊盤歌。詩稱國手徒為爾，命壓人頭不奈何。舉眼風光長寂寞，滿朝官職獨蹉跎。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劉禹錫即以此詩回贈。

巴山楚水凄涼地（1），二十三年棄置身。懷舊空吟聞笛賦（2），到鄉翻似爛柯人（3）。沈舟側畔千帆過（4），病樹前頭萬木春。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

【注釋】

（1）巴山楚水：概指自己二十余年先后被貶到之地。夔州古屬巴國，朗州古屬楚國，故有此說。（2）聞笛賦：指西晉向秀的《思舊賦》。向秀在友人嵇康、呂安被害后，一次經過他們的舊居，聞鄰人笛聲甚悲凄，乃作賦。這里借以懷念已死去的王叔文、柳宗元等舊友。（3）翻似：倒好像。翻：副詞，反而。爛柯人：據《述異記》載，晉人王質上山砍柴，觀二童子下棋，等棋局終了，手中的斧柄已經朽爛，回到村里，才知已過百年，同代人都已亡故。這里作者自比王質，言被貶離京雖只二十余年，卻有隔世之感。（4）沈舟二句：以“沈舟”、“病樹”自喻。沈，同“沉”。這是針對白居易贈詩中“舉眼風光長寂寞，滿朝官職獨蹉跎”而發的，與白詩相比，顯示了劉禹錫較為開朗的胸懷。

【導讀】

讀此詩，我們似乎聽到一位飽經滄桑的老人對時光流逝、人生易老的慨嘆，真切地感到一位正直的詩人樂觀向上的情懷，領悟發人深省的深刻哲理。

首聯以傷感低沉的情調，回顧了詩人的貶謫生活，濃縮了二十余年人生坎坷。時光流逝、世事難測，人生易老。一個“凄涼”，一個“棄置”，把二十三年在荒涼之地寂寞虛度的那份苦水委婉地倒了出來。頷聯借用典故暗示詩人被貶時間之長，“聞笛賦”，“爛柯人”表達了世態的變遷以及回歸以后生疏而悵惘的心情。頸聯，詩人把自己比作“沈舟”和“病樹”，意思是自己雖屢遭貶低，但新人輩出，卻也令人欣慰，表現出他豁達的胸襟。尾聯順勢點明了酬答的題意，表達了詩人重新投入生活的意愿及堅韌不拔的意志。

全詩起伏跌宕，沉郁中見豪放，是酬贈詩中優秀之作。

【思考】

“沈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一聯，為何會傳誦千古？試加以賞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