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懷古

劉禹錫

潮滿冶城渚，日斜征虜亭。

蔡洲新草綠，幕府舊煙青。

興廢由人事，山川空地形。

后庭花一曲，幽怨不堪聽。

注釋：

①冶城:故城名,故址今在南京市朝天宮附近,相傳乃吳鼓鑄之處。②征虜亭:亭名,故址在今南京方山南?！妒勒f新語·雅量》注引《丹陽記》:“太安中,征虜將軍謝安立此亭,因以為名。”③蔡洲:又名蔡家涇,蔡家沙。故址在今江蘇南京市西南?！对涂たh圖志》卷二五潤州上元縣;“蔡洲州在縣西十二里江中。晉盧循作亂,戰士十余萬,舟艦數百里,連旗而下。宋高祖登石頭以望循軍。初,循引向新亭﹐公顧左右,失色。既而回泊蔡洲,公曰:‘此成擒耳。’俄而,循大敗而走。”④幕府:山名,亦作莫府山,在今南京市北,長江南岸?！遁浀丶o勝》卷十七建康府:“晉瑯邪王初過江,宰相王導建幕府于其上,因以為名。”《宋書·禮志一》:元嘉二十五年，“設行宮殿便坐武帳于幕府山南岡。”―⑤后庭花:唐教坊曲名,乃南朝陳叔寶與幸臣按曲造詞,夸稱宮女美色而成?！赌鲜?middot;張貴妃傳》:“后主每引賓客,對貴妃等游宴,則使諸貴人及女學士與狎客共賦新詩﹐互相贈答﹐采其尤艷麗者以為曲調,被以新聲。選宮女有容色者以千數,令習而歌之,分部迭進,持以相樂。其曲有《玉樹后庭花風臨春樂》等。其略云:‘璧月夜夜滿,瓊樹朝朝新。'大抵所歸皆美張貴妃、孔貴嬪之容色。”

賞析：

此詩為劉禹錫懷古名作,除了其“興廢由人事,山川空地形”乃傳誦人口的警策之句外,其詩前后各句之間的脈絡關聯,遣詞用字均為評者所稱。宋人方回云:“每讀劉賓客詩,似乎百十選一以傳諸世者,言言精確。前四句用四地名,而以‘潮’日'草’‘煙’附之。第五句乃一篇之斷案也,然后應之曰‘山川空地形’,而末句乃寓悲愴,其妙如此。”(《瀛奎律髓》卷三)何焯亦謂“此等詩何必老杜?才識俱空千古。‘潮落’‘日斜'草綠’‘煙青’,畫出‘廢’字。落日即陳亡,具亡國之意。第五起后二句,第六收前四句,變化不測。前四句借地形點化人事。”(《瀛奎律髓匯評》卷三)紀昀也分析各句意思作用:“五六筋節,施于金陵尤宜,是龍盤虎踞,帝王之都。末《后庭》一曲,乃推江南亡國之由,申明五、六……起四句似乎平平對,實則以三句‘新草'剔出四句‘舊煙’,即從四句轉出下半首。運法最密,毫無起承轉合之痕。”(同上)

詩為懷古,其懷古之意蘊也頗濃郁,詩中所點出的冶城,即讓人想到《世說新語》所記的“王右軍與謝太傅共登冶城”等史事;而征虜亭、蔡洲、幕府、《后庭花》等也讓人不禁起思古之幽情,其景物也具有懷古之意蘊。故馮舒謂:“新草’、‘舊煙’,只四字逼出‘懷古’,起結俱金陵。絲縷儼然,卻自無縫。”(同上)迭用地名之妙也是此詩的特色,其妙在于“迭用四地名,妙在安于前四句,如四峰相直矗,特有奇氣。若安于中四聯,即重復礙格”(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