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自壽

我正在向前看。你看見了什么？

我看見了發(fā)光的未來。我看見了七彩的明日。

我看見了那些蛋糕，那些很好吃的蛋糕，

插著蠟燭九枝，十枝，乃至十二枝的，

她們已經(jīng)排好了隊，笑著微笑，

甜甜地，在等待我的檢閱。

還有那些金杯，銀杯，紅藍(lán)寶石杯，

和用月巖制成的至極名貴的高腳杯，

都已經(jīng)斟得滿滿的，唱著歌，在向我致敬，

和等著我去把他們舉起來，一飲而盡；

金門高粱，洋河大曲，貴州茅臺，山西汾酒，

都是白的，白的，白的，白的，我最喜愛。

嗯，凡我飲過的杯，擲過的瓶，有福了。

凡我種過的花和樹，養(yǎng)過的貓和狗，有福了。

凡我愛過的人，有福了。

凡我行過之生命，皆有詩為證。

凡我體驗過的人生，皆留下了一步一個腳印，

夠你們?nèi)?shù)的了，朋友們。

別問我八十年來有何遺憾和后悔，

我是只管向前走，而不再回顧的。

我懂得饑餓。我享受寂寞。我贊美上帝。

也許我曾犯過什么錯誤，無意間傷害過什

么人，

但是莫須有的罪名，我怎能接受呢？

我手上沒有血，我心里也沒有陰影。

對于國家民族，我是問心無愧。

對于列祖列宗，子子孫孫，以及同時代人，

我想我也已經(jīng)交代得清清楚楚，不欠著誰的了。

至于誰是欠著我的，那就甭提了吧。

毀我，譽(yù)我，褒我，貶我，悉聽尊便。

是的，我正在向前看，向前走，不再回顧。

還不快點(diǎn)把那瓶四川五糧液給我打開來嗎？

孩子們！孩子們的孩子們！

199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