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難①（花謝水流倏忽）

【原詞】

花謝水流倏忽②，嗟年少光陰。有天然、蕙質蘭心③。美韶容、何啻值千金④。便因甚、翠弱紅衰，纏綿香體，都不勝任。算神仙、五色靈丹無驗⑤，中路委瓶簪⑥。

人悄悄，夜沉沉。閉香閨、永棄鴛衾⑦。想嬌魂媚魄非遠⑧，縱洪都方士也難尋⑨。最苦是、好景良天，尊前歌笑，空想遺音⑩。望斷處、杳杳巫峰十二?，千古暮云深?。

【注釋】

①《離別難》：詞牌名，原教坊曲名，《樂章集》注“中呂調”。

②花謝水流：如花之凋零，水一去不返。這里指女子過世。倏（shū）忽：很快的，忽然之間。

③蕙質蘭心：比喻女子心地如蘭花一般純潔，品質如“蕙”似的高雅。蕙，香草名，俗稱佩蘭。

④韶容：女子的容貌美麗動人。何啻（chì）：豈止，不止。

⑤五色靈丹：久經燒煉所得具有五色祥光的丹藥。無驗：沒有證驗。這里是指沒有治好女子的病。

⑥中路：人生的半路，這里指英年早逝。委，丟棄，丟下。瓶簪：謂瓶子沉入水底難尋，簪子斷了難續。喻男女分離或女子去世。

⑦永棄鴛衾：永遠地丟下了與男子纏綿的鴛鴦被。

⑧想嬌魂媚魄非遠：意為女子的香魂媚魄不會走得太遠。這是詞人內心的祈求。

⑨洪都方士：洪都西山的方士。洪都指的是洪州，位于今江西南昌。其西有仙山，自古多方士。

⑩空想遺音：斯人已逝，如今只能回想她的聲音了。

?巫山十二：巫山的十二座山峰。峰名分別為登龍峰、圣泉峰、朝云峰、神女峰、松巒峰、集仙峰、凈壇峰、起云峰、飛鳳峰、上升峰、翠屏峰和聚鶴峰。這里詞人使用了宋玉《高唐賦序》中巫山神女旦為朝云暮為行雨的典故，代指男歡女愛之事。

?千古暮云深：此處化用了《高唐賦序》，謂女子一去千古，朝云暮雨之事不再可得。

【譯文】

如春花凋謝，江水東流，她突然之間就過世了。她天生心地如蘭花一般純潔，品質如“蕙”似的高雅。容貌美麗動人，何止值千金。到底為什么，病總是糾纏她那花枝般的香體，使她衰弱得什么都承受不了。算來就算是神仙的五色丹藥也無法治愈她的病，半路被父母令許了他人而使瓶沉簪折、兩情分離。

靜悄悄的，長夜深沉，香閨緊閉，曾經同眠共枕的鴛鴦被也被棄置一旁。我想到她嬌媚的魂魄應當還沒有遠去，但畢竟人天相隔，即便是洪都那樣能以精誠致魂魄的方士也難以追尋她。最悲苦的是，每逢好天良夜，就突然想起她在酒宴中歌笑的音容。我極目遠眺，只見杳杳巫山十二峰，她一去千古，朝云暮雨之事不再可得。

【賞析】

這是一首悼亡詞，詞人字里行間表達了對女子突然過世的傷感之情。

上片開頭“花謝水流倏忽，嗟年少光陰。”，詞人先用花之凋零，水之一去不返來感慨女子突然間離開了人世。然后開始寫女子的美好，“有天然、蕙質蘭心。美韶容、何啻值千金。”她有芳潔高雅的秉性，美麗的容顏何止值千金。這里突出了女子美好的秉性與外貌，更為女子的消逝增加了一絲惋惜之情。然后又通過后面幾句，交代了女子過世的過程與緣由：因為何故，身體久病不愈，什么都做不了，料想神仙的靈丹妙藥也無效驗，原來是半路被父母令許了他人而使瓶沉簪折、兩情分離。至此，詞人交代了女子過世的原因乃被父母棒打鴛鴦所致。同時也為下片描寫詞人對女子的懷念做了充足的鋪墊。

下片主要表達了詞人對過世女子的懷念之情。“人悄悄，夜沉沉。”靜悄悄的夜晚，正是容易讓人陷入懷念之情的時候。然后詞人筆鋒一轉，開始埋怨女子丟下了自己。“閉香閨、永棄鴛衾。”關閉了臥室的房門，你卻丟下了與我纏綿的被子。看似埋怨和責怪，但更多的是讓人傷感。之后開始妄想女子的魂魄應該還存在這個他們曾經在一起的房間里，不過難以找回，“想嬌魂媚魄非遠，縱洪都方士也難尋。”想來嬌媚的魂魄尚未遠離，但縱然是洪都方術之士也難找回了，表達出了一種無力之感。之后，詞人直抒胸臆，傷心之情更深一層，感慨說“最痛苦的是，在良辰美景里徒然想著你那酒宴上歌唱笑樂的不絕余音。向遠處望直到看不見的地方，那是遙遠的巫山十二峰，朝云暮雨的事情再也無法進行”。

本詞從生前寫到死后，娓娓道來，平實自然，感情真摯動人，用過往情事來引人哀嘆，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