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事

龍虎［1］風云大地秋，酸儒［2］自判此生休。

功名［3］自昔羞屠狗，人物于今笑沐猴［4］。

痛哭賈生愁賦 , ［5］飄零王粲漫依劉［6］。

不如歸去分湖［7］好，煙水能容一釣舟。

題解

孫中山在南京就任臨時大總統，定國號為中華民國，改元為中華民國元年。1912年元月，柳亞子應邀赴南京臨時大總統府擔任駢文秘書。但此際革命軍和袁世凱之間已達成妥協，孫中山放棄了原來組織各起義省份渡江北伐的革命主張，擬通過議和與袁世凱展開斗爭。柳亞子獲悉后，對議和雙方約定在清帝退位后推舉袁氏為大總統頗為不滿，對議和局面尤為失望，故在總統府任職僅3天便托病辭職——此即所謂“感事”之歷史背景。作者賦得此詩時，正值似綺年華，卻發出“酸儒自判此生休”的痛切之聲，實乃作者基于當下語境的切膚感受，絕非無病呻吟。廁身季世，作者自愧無力馳騁沙場，以盡匹夫之責，情懷奚似？頸聯所拈舉“賈生賦”“王粲依劉”諸典，皆極貼切，妙在以此反襯自己的難堪境況。尾聯言欲放棹江沱，益徵其孤寂落寞矣。

注釋

［1］龍虎：謂1911年秋爆發的辛亥革命。

［2］酸儒：迂腐的書生。詩人自嘲之詞。

［3］功名：《史記·韓信盧綰列傳》:“信知漢王畏惡其能，常稱病不朝從……居常鞅鞅，羞與絳灌等列。信嘗過樊將軍噲，噲跪拜送迎，言稱臣，曰：‘大王乃肯臨臣！’信出門，笑曰：‘生乃與噲等為伍。'”又《史記·樊噲傳》:“舞陽侯樊噲者，沛人也。以居狗為事。”

［4］沐猴：《史記·項羽本紀》:“人或說項王曰：‘關中阻山河四塞，地肥饒，可都以霸。’項王沐猴見秦宮室皆以燒殘破，又心懷思欲東歸，曰：‘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誰知之者！’說者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按：此指袁世凱。

［5］痛哭句：謂自己對時局心存憂慮，但無人解會，故以賈誼自比。《史記·賈誼傳》:“賈生為長沙王太傅三年，有鶚飛入賈生舍，止于坐隅。賈生既以謫居長沙，長沙卑濕，自以為壽不得長，傷悼之，乃為賦以自廣。”又，賈誼《陳政事疏》:“臣竊惟事勢，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

［6］依劉：《三國志·王粲傳》:“年十七，司徒辟，詔除黃門侍郎，以西京擾亂，皆不就。乃之荊州依劉表。表以粲貌寢而體弱通侻，不甚重也。” 此句意謂自己雖在總統府任秘書，卻不甚得意。

［7］分湖：在江蘇省吳江市，此處代指作者的故鄉。